“女人?”
李昭阳闻声一怔,眸光微动。
“三哥!”
王海涛挠了挠后脑勺,连忙解释道:“我先前请了大学里的高材生来修收音机,这位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哦!”
林逸轻应一声,神色从容。
“猛子,开门去。”
王海涛朝一旁的刘猛,使了个眼色。
刘猛答应得干脆,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门轴微转,咔哒一声房门推开。
只见,门外立着三人。
打头的是个身姿纤秀、面容清丽的年轻女子,眉目如墨染画,轮廓分明。
气质清雅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她身后跟着两人:
一个年约三十,戴着黑框眼镜,神情肃穆稳重。
另一个二十出头,身形瘦长,拘谨地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随后,三人依次迈步进屋。
“王老板,这……”
女孩刚踏进门坎,目光一扫,眉头微微蹙起。
因为,屋里多了两张从未见过的脸。
她乌黑的眼珠轻轻转动,如秋水般澄澈明亮,带着几分疑惑投向王海涛。
“我两个朋友。”
王海涛语气轻松地一带而过。
女孩微微一愣,视线在林逸和李昭阳之间缓缓流转,最终落在林逸身上。
他静坐于旧木椅上,衣衫朴素,却难掩一身沉敛气度,眉宇间透着沉静。
她不禁多看了两眼,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嗯?”
林逸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察觉到那道直率坦然的目光,正停驻在自己脸上。
那双眼睛清澈灵动,像初春破雾而出的晨光,熠熠生辉。
“咦!”
忽地,他心头微微一震,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仿佛曾在某段模糊记忆中擦肩而过。
怎么回事?
他迅速翻检过往种种,却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前世他居京数十载,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
“哥!”
王海涛见他神色微凝,笑着开口介绍,“这几位都是清大的学生。”
“这位是周若雨,这位叫徐知远,这位是唐文斌。”
周若雨……
名字入耳,林逸脑海骤然轰鸣。
宛如浓雾被烈日劈开,一道尘封已久的光影,猛地撕裂记忆。
清大高材生?
周若雨?
竟然是她!
林逸心潮翻涌,忍不住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前世初见她,是在一场省级经济峰会的讲台之上。
她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言辞铿锵有力,台下掌声如潮。
而他只是人群角落中,一位无名的企业代表,仰望着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
彼时她已崭露头角,被视为政坛明日之星。
谁能想到,今日她竟站在这间老屋之中,以一名普通维修员的身份而来。
“呵……”
林逸唇角轻轻扬起,笑意未达眼底,心底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波澜。
如今,那位曾高居云端的女子,反倒成了自己这边的人。
这种命运交错的荒诞感,让他觉得格外有趣。
一个未来执掌一省大权的人物,此刻还只是刚入学的清大新生,在狭小屋子里摆弄线路与焊枪……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一路崛起,并无任何背景依靠。
父母皆为市井平民,全凭惊世之才与坚韧心智,步步攀上权力巅峰。
放眼整个华夏近现代史,也堪称绝无仅有。
前世,林家衰落之后。
林逸从零起步,白手起家。
历经十余年风雨打拼,终于将公司做到估值数千万。
也正是在那次峰会上,他远远望着台上演讲的周若雨,只觉高山仰止。
而今,那个曾让他遥望不可及的身影,就静静立在面前。
眉目依旧,风华正茂!
“喂——”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柔中带嗔的声音,林逸恍然回神。
只见周若雨颊边浮起淡淡红晕,玉面含羞,“你盯着人看这么久,很失礼你知道吗?”
其实,她心里早已乱作一团。
长这么大,从未有男子如此坦荡地注视她。
那目光沉稳却不逾矩,偏偏让她心跳加速,耳尖发烫,指尖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嗯?”
李昭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睁大双眼偷偷打量林逸,亦是满心惊诧。
三哥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冷若霜雪的人,怎会对一个初见面的女孩看得失神?
“抱歉。”
林逸敛神一笑,神色温和。
那一笑如晨光拂过窗棂,干净明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亲和。
他伸出手,声音温润如玉,“刚才走神了,失礼。”
“我叫林逸,很高兴认识你。”
“啊……”
周若雨一时怔住,望着他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心头猛然一颤。
他的笑容……真好看。
“你、你……好!”
她慌忙伸出手指,指尖与他掌心轻轻一触,仿佛掠过一道细小电流。
林逸只觉触感细腻柔滑,十指修长如新抽春笋,腕骨纤巧秀挺。
肌肤隐隐透出少女独有的淡香,似若有若无,沁人心脾!
林逸轻轻松开周若雨的手,侧过头望向一旁的王海涛,“快中午了,我请大伙儿吃顿饭!”
“海涛,这附近有没有地道的小馆子?”
“这……不用了吧……”
周若雨脸颊微红,慌忙摆手,“我们刚吃过一点,主要是来修昨天没弄完的收音机。”
“对对,王老板,咱们赶紧开工吧!”
唐文斌立刻接话,语气急切。
“哎哟,两位,我三哥请吃饭,哪还能推辞!”
“就算吃过的,也再垫垫肚子嘛!”
王海涛一挥手,笑呵呵地劝道。
“可是……”
周若雨睁大眼睛,语气里透着几分焦急。
徐知远瞥了林逸一眼,随即开口打断,“若雨啊,这位兄弟盛情相邀,又是王老板的好朋友。”
“一起去就是了,别推来让去的。”
他是几人中年纪最长的,早看出林逸虽年轻,举止却沉稳从容,气度不凡,显然是这群人中的主心骨。
说不定,还是王海涛背后真正的靠山。
“老徐……”
周若雨转头看向徐知远,眼中掠过一丝犹豫。
这人是她大学同学,比她年长十岁。
在那个刚恢复高考的年代,同班差上十几岁并不稀奇。
“走吧走吧!”
李昭阳见状,立马起身帮腔。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周若雨终究拗不过,只得默默跟在人群后头。
随着林逸一行人,走出那座老旧的四合院,沿着青砖小道朝街边走去。
王海涛熟门熟路地引路。
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私人饭馆尚属稀罕,国营食堂才是主流。
可他在这一带混得久了,拐几个弯便寻到一家不起眼,却口碑极佳的个体饭馆。
几人推门而入,挑了张靠里的方桌坐下。
临近午时,店里冷清,只零星坐着两个身穿工装、满手油污的工人。
林逸他们这一群人进来,顿时将小店填得热闹起来。
老板是个圆脸微胖的中年男人,系着一条油光发亮的围裙,立马堆着笑迎了上来。
“几位,想吃点啥?”
“你这儿有啥好的,统统端上来!”
李昭阳一屁股坐下,嗓门洪亮地嚷道。
“嘿嘿,咱家有卤猪头肉、炖猪下水……肠子肝腰肚全都有……”
老板眼睛顿时一亮,语气热络了几分。
“就这些?”
林逸眉梢轻蹙。
这年头普通人家吃肉都难,副食店卖的多是杂碎边角料。
肥肉抢手,瘦肉反倒无人问津,连排骨这种好东西都被嫌弃。
“啪——”
他伸手从衣兜里,抽出两张十元大钞,轻轻搁在桌上。
“咕咚!”
胖老板盯着那两张票子,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如花绽放。
这是遇上豪客了!
在这个月工资二三十块,已是不错的年代。
眼前这俊朗青年,竟能随手掏出二十块,简直是财神爷临门!
“我今早刚弄到一只北山打来的野兔,还有条快三斤的大黑鱼,新鲜得很!”
老板急忙补上一句,生怕错失良机。
“全上了,再加两盘猪头肉、一份下水拼盘,炒几个家常菜,不够再加钱。”
林逸淡淡挥了挥手。
“够了够了,太够了!”
老板双眼放光,一把抄起钞票,转身就朝后厨奔去。
“二十块钱……”
周若雨望着老板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嘴微微撅起,忍不住低声嘀咕,“真是败家鬼……”
这笔钱,够她省吃俭用两个月了。
而林逸倒好,说掏就掏,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要我是他媳妇,非让他跪搓衣板三天不可。
“哎呀!”
念头刚起,周若雨猛然惊觉,心头一震。
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什么他媳妇?
天呐!
怎么冒出这么离谱的念头?
她整个人僵住,耳根刹那间烧得通红。
“噗——”
林逸刚好喝了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
这丫头……
不对!
未来的女省长,原来也有这般可爱的模样。
王海涛听见那句败家鬼,额角悄然沁出一层冷汗。
这姑奶奶胆子可真大,竟敢当面数落三哥?
随即,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老天保佑,千万别降祸啊!
“菜来了!”
不多时,老板端着大盘子快步走出。
一大盘切得整整齐齐的猪头肉油光发亮,香气扑鼻。
旁边是一整盘,卤得浓香四溢的下水拼盘。
猪腰处理得干干净净,淋上红亮的辣椒油,撒上翠绿香菜,汤汁丰润。
顿时,一股浓郁的荤香扑面而来。
勾得人胃口大开,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