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啊!”
周若雨盯着桌上那两大盘肉,小鼻子轻轻一耸,忍不住抽了抽气。
眼中顿时泛起亮光,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
一盘是油亮诱人的卤煮下水,另一盘是切得薄如蝉翼的猪耳朵。
两样都淋满了秘制酱汁,香气一层层荡开,勾得人胃里发痒。
“快动筷吧!”
林逸瞧着她那副眼巴巴的模样,轻笑着递出筷子。
周若雨先夹起一段肥肠送入口中,轻轻一咬。
外皮软糯,内里弹韧有劲,肥肠脆而不腻。
接着齿间一碾,藏在褶皱里的浓汤噗地爆出,满嘴都是醇厚卤香与脂香交融的滋味。
越嚼越香,香气直冲鼻腔,久久不散。
“这也太好吃了!”
周若雨终于按捺不住,伸手一夹,再将一大块塞进嘴里。
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脸颊鼓鼓地咀嚼着。
“地道。”
李昭阳尝了一口,亦是眯起了眼,连连点头。
王海涛笑道:“这味道够正,比城里那些酒楼还好。”
林逸含笑看着周若雨狼吞虎咽,心头掠过一丝趣味。
这位将来执掌一省的女强人,此刻竟也捧着碗吃得嘴角冒油,脸上沾着一点香菜叶也不自知。
若让十年后的下属看见这一幕,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林逸夹起一片猪鼻骨,蘸了点红亮的酱汁,缓缓送入口中。
“咔哧——”
脆嫩爽口,外皮酥而不焦,内里筋道弹牙,又吸饱了卤汤的精华。
牙尖一压,浓郁汁水在舌尖炸开,咸香、酱香、肉香交织缠绕,像一股热流直冲脑门。
好吃……
林逸瞳孔微微一颤。
有多久了?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仿佛被这口味道,悄然拽回了旧日时光。
自从家道中落,离开京城后。
他便再未踏足这片故土,更不曾尝到如此原汁原味的市井老味。
可今日一口入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眼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动容。
“嗯?”
周若雨不经意一瞥,却捕捉到他那一瞬的神色变化。
那双眸子,短暂地失去了少年人该有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岁月般的沧桑。
她心头一震。
“他……才多大?”
望着林逸棱角分明的侧脸,周若雨心里竟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酸楚。
那样年轻的面孔,怎会藏着看尽世情的眼神?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不知何时,她发现自己开始被这个人吸引。
像荒原中的篝火,寂静却灼热,让人忍不住靠近。
几次偷眼看去,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林逸忽觉视线有异,转头望去,正撞上周若雨慌忙躲闪的双眼。
“呀!”
周若雨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脸颊腾地烧了起来,猛地偏过头去,指尖攥紧了衣角。
完了,被发现了……
她在心里低呼,脸烫得几乎要冒出热气。
这才认识多久啊,就被抓包偷偷打量人家,真是羞死人了!
林逸看着她耳尖通红的模样,心下暗笑。
谁能想到,这未来的铁腕省长,也有这般娇羞的小女儿态?
“哼!”
周若雨察觉他在笑,更是恼羞成怒,别过脸冷哼一声,假装专心挑鱼刺。
“若雨,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唐文斌,察觉气氛微妙,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
周若雨急忙摇头,意识到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连忙低头扒饭,掩饰自己的窘迫。
“呵……”
徐知远扫了林逸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桌上残留的酱痕,眼中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时,胖厨子嗓音洪亮地吆喝起来:
“干锅野兔,炖江鲈鱼,来咯……”
只见,他和一位穿围裙的妇人各端一盘,热气腾腾地上桌。
那干锅野兔红油翻滚,辣椒花椒铺满表面,兔肉炒得干香焦褐。
热辣香气霸道地窜入鼻腔,刺激得人额头微汗。
另一边的江鲈鱼,则慢炖于乳白高汤之中。
鱼肉雪白如脂,汤汁浓郁似奶,锅底持续加热,热气袅袅升腾。
整间小店都被包裹在,暖融融的鲜香之中。
“香死了……”
周若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夹一块兔肉入口。
辣香爆裂,肉质紧实富有嚼劲,越嚼越带劲。
舀一勺鱼汤喝下,鲜甜润喉,脂香丰腴,舌头仿佛在温热的汤水中化开。
众人吃得酣畅淋漓,连话都顾不上多说。
只余下,碗筷交错的清脆声响。
一顿饭后,林逸和李昭阳率先起身离开。
周若雨与徐知远、唐文斌则留下来,继续维修那些老旧收音机。
“三哥,你该不会对周若雨有意思吧?”
路上,李昭阳斜瞥一眼,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你说呢?”
林逸唇角微扬,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哎,这话可真让人摸不着边。”
李昭阳挠了挠头,脸上写满困惑。
……
与此同时,在家属区一栋楼里。
任运输规划局副厅级干部的林卫国,结束了为期一周的外出考察,终于推开了家门。
他将皮箱搁在一旁,下意识走向书房角落的书架。
手刚伸向一本泛黄的旧书,目光却猛地一凝。
旁边赫然码放着一沓信纸,纸页边缘露出几行工整字迹。
“这是什么?”
林卫国眉头轻皱,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悦。
出门前这里明明空无一物,谁敢擅自把东西摆在他书房?
“哼!”
他冷哼一声,抬手就要抓起那叠纸扔进废纸篓。
指尖即将触碰到纸面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行标题,动作骤然顿住。
“铁路首轮提速构想……!”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个字上,仿佛被无形之力拽住。
“这……”
林卫国眯起眼,迟疑片刻后,终究翻开了第一页。
刹那间,瞳孔剧烈一缩。
“这个笔迹……是小逸的?”
他心头一震,辨出那棱角分明的字形,正是儿子林逸的手笔。
“铁路提速?开什么玩笑?”
林卫国低声嗤笑,嘴角扯出一抹不屑,“小孩子胡思乱想,还能写出个道道来不成?”
话虽如此,他还是拉开椅子坐下,随手将文件摊在膝上。
可才读不到两段,呼吸便猛然一滞。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脊背僵直,双眼陡然睁大。
“这……怎么可能!”
这份计划毫无浮夸之辞,竟是一份结构缜密、论据扎实的详尽提案。
从现有路网布局,到技术瓶颈剖析,又从运力模型推演,再到资金投入测算。
条理清晰,环环相扣,每一句都立于现实之上。
“我国目前的铁路系统……”
他轻声念出开头几句,声音竟微微发抖。
再往下翻,震惊层层递进。
文中不仅提出提速的具体技术路径,还精准预判了未来十年客流增长趋势。
更列出了分阶段改造,既有线路的可行方案,前瞻性远远超乎想象。
“就算是我们局里的专家组闭门讨论三个月,也未必能写出这么完整的构想!”
林卫国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照这上面说,未来铁路时速能突破百公里,甚至逼近三百?”
而现在,全国最快的客运列车不过六十来码,大多数线路还在靠蒸汽机车缓慢爬坡。
若有人几年前告诉他,华夏铁路能跑出这样的速度,他只会一笑置之。
可如今,这一切被清清楚楚地写在这叠纸上。
数据翔实,逻辑严密,案例支撑完整无缺。
“这……真是小逸写的?”
林卫国盯着那熟悉的字迹,心脏狂跳不止。
若非亲眼认出这笔锋,他几乎要怀疑出自某位交通专家之手。
简直太惊人了……
这是我儿子?
他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这只是第一次提速……”
林卫国喃喃念完最后一行,缓缓合上纸页,脑海中却已风暴翻涌。
“那意思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更高层次的规划?”
他双目骤然亮起,仿佛窥见了一幅从未设想过的未来图景。
“这孩子……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他摇了摇头,仍觉不可思议,只等儿子回来非要问个明白。
林卫国眯着眼,思绪翻腾之际……
“咔哒。”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
林卫国猛然抬头,视线直直投向玄关。
林逸推门而入,逆着夕阳站在门口。
金色的余晖洒落在他肩头,像是为他披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甲。
那一刻,林卫国望着自己的儿子。
忽然觉得那个身影,不再只是一个懵懂少年。
他身上,多了一种沉静而锐利的气息。
像一把正缓缓出鞘的刀,锋芒初现,却已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