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寂静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靴底碾过金砖的轻响由远及近,伴随着内侍低眉顺眼的传呼:“靖王殿下驾到——”
沈砚垂在身侧的指尖猛地一攥,心头骤然绷紧。他抬眸望去,玄色锦袍裹挟着凛冽寒气推门而入,衣料上暗绣的银线在殿内烛火下流转,勾勒出挺拔而压迫的身形。靖王萧景缓步踏入,二十五岁的年纪,面容冷峻如雕,眉峰微蹙时自带三分戾气,那双深邃的眼眸沉如寒潭,扫过之处仿佛能冻结空气。作为皇帝胞弟,他手握重兵,性情狠辣,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是太子之下最具威胁的皇位竞争者,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
萧景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御案前,俯身行礼,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臣弟参见陛下。”
“免礼。”皇帝萧彻抬了抬眼,指尖摩挲着奏折边缘,“今日入宫,有何事启奏?”
“回陛下,边关捷报已至,匈奴主力溃败,已退至三千里外,边境暂安。”萧景直起身,语气平淡无波,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傲气——此次击退匈奴,他麾下将士功不可没,这无疑是巩固权势的又一筹码。
萧彻闻言,脸上露出真切的喜色,抚掌道:“甚好!有你镇守边关,朕方能高枕无忧。辛苦你了,稍后传旨,赏白银万两,锦缎百匹,犒劳将士!”
君臣二人谈笑间,萧景的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悄然掠向立在一旁的沈砚。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的锋芒,仿佛要穿透人的皮肉,直探心底。沈砚心中一紧,瞬间察觉到那目光中的不怀好意,连忙垂下眼眸,敛去所有神色,摆出恭敬侍立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不敢有半分异动。
他自然知晓靖王为何注意到自己。前日揭发太子内侍泄密一事,虽让他得以晋升,却也意外闯入了这些权贵的视线。萧珏想必早已查清他的底细,一个出身微末的小太监,竟敢在皇帝面前揭穿皇子心腹,这份胆识与心思,绝非寻常之辈。
萧景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身形挺拔,即便穿着素色太监服饰,也难掩一身清挺风骨,眼神沉稳内敛,没有普通宫奴的怯懦卑贱,反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韧劲。他心中暗忖:这般人物,要么是背后有人撑腰,要么是野心勃勃,若能收为己用,便是一枚绝佳的棋子,可探听宫中动向,牵制太子;若不能为己所用,留着迟早是祸患,必除之而后快。
谈话间,萧景偶尔会再次瞥向沈砚,每一次目光落下,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仿佛在估量他的价值与威胁。沈砚始终垂首,后背却已渐渐渗出冷汗,衣衫贴合肌肤,带来一阵寒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算计与敌意,如同芒刺在背,让他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片刻后,君臣议事完毕,萧景躬身告辞:“陛下国事繁忙,臣弟先行告退,静候陛下封赏旨意。”
“去吧。”萧彻挥了挥手。
萧景转身离去,走到殿门口时,脚步微顿,忽然回过头,再次看向沈砚。这一次,他眼中的阴鸷毫无掩饰,冰冷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渊,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沈砚僵在原地,指尖冰凉,连呼吸都险些停滞,那目光中的恶意与警告,清晰得不容忽视。
直到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股凛冽的气息,沈砚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浸湿了内层衣衫。他抬起手,指尖依旧颤抖,心中警铃大作——靖王的观察绝非偶然,他已被这位权势滔天的王爷盯上了。
往后的路,怕是愈发难走了。沈砚暗自咬牙,眼底闪过一丝决绝,靖王既已留意到他,后续必然会有所动作,他必须尽快做好防备,否则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御书房的烛火摇曳,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在幽深的宫墙之内,一场无声的较量,已然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