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太极宫。
早朝刚散,群臣退去,唯有魏征被留在了御书房。
李世民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龙颜尽是愁容。
在他面前的御案上,赫然摆着一对金黄硕大、品相极佳的南瓜。
“魏爱卿,此事真乃荒唐!”
李世民指著那南瓜,语气中透著一股深深的无奈。
“朕乃大唐天子,富有四海。如今却为了区区两颗瓜果,愁煞朕也!”
事情还得从他还阳前说起。
当时十殿阎罗对他“礼遇有加”,临别之际,秦广王看似随口提了一句:“陛下回阳后,若是有心,不妨送两个南瓜下来。幽冥阴寒,我等正缺这一口阳间的甜糯。”
彼时李世民身处险境,为了保命,想都没想便一口应承。
可还阳后静心一想,这哪里是送瓜,分明是送命!
“陛下,”魏征拱手作揖,神色肃穆,“君无戏言。既然许诺了阎君,这瓜便非送不可。否则若是失信于阴司,恐损陛下阳寿,更生因果。”
“朕知晓要送!可这阴阳路隔,如何送得?”
李世民长叹一声,瘫坐在龙椅上。
“难道要朕下一道圣旨,招募一个不怕死的勇士,让他抱着这两个瓜自尽?以此魂魄以此瓜果带下去?”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朕刚还阳便逼死百姓,这‘仁君’之名何存?史官的笔,又该如何书写?”
魏征闻言,也是一阵默然。
为了两个南瓜逼死一条人命,在凡间法理看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在神鬼逻辑里,这又是必须履行的契约。
“陛下勿忧。”
片刻后,魏征捻了捻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描金黑帖,那是地阙阁特制的“名刺”。
“臣闻,那护国法师地阙真君,近日新开了一门‘通幽飞递’的法门。”
“通幽飞递?”李世民目光微凝,“不用死人?”
“不仅不用死人,还能保活人肉身往返。”魏征语气笃定,“法师言道,此乃一桩‘阴差’。只要有人胆子大、八字硬,敢走这一遭,地阙阁自有妙法保他平安归来。”
“快!传法师!”李世民拍案而起,“不,朕即刻发榜!招募壮士!”
长安城,西门大街。
皇榜高悬,围观百姓如云,议论纷纷。
“送两个瓜去阴曹地府?赏金千两,还赐官身?这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嘘!慎言!不过这钱虽多,却是有命拿没命花啊。”
众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揭榜。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锦衣、却满脸颓废的中年男子,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他双眼通红,满身酒气,显然是刚大醉了一场。
“我我去!”
男子一把扯下皇榜,声音嘶哑却透著一股决绝。
“大胆!你是何人?”守榜的禁军喝道。
“小民均州刘全。”
刘全惨然一笑,紧紧抱着皇榜,仿佛那是他唯一的解脱。
“家财万贯又如何?救不回心爱之人。既然这榜文说能去地府那正好,我去问问阎王爷,为何要收走我那苦命的浑家李翠莲!”
原来,这刘全本是长安巨富,前日因一点琐事斥责了妻子两句,那李翠莲性烈,竟一时想不开自缢身亡。
刘全悔恨交加,正欲寻死,却撞见了这皇榜。
“好!真壮士也!”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赞叹响起。
只见李长生(地阙真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后方,如闲庭信步。
“你就是刘全?”
李长生打量了一下这个在原著中纯粹是个“工具人”的角色。
“八字纯阳,心有执念。是个好苗子。”
刘全抬头,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道人,不知为何,心中那股寻死的死志竟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敬畏。
“道长是”
“贫道地阙。”
李长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件墨色马甲——那是用深海玄阴草编织,并刻录了【隐匿符】和【固魂阵】的法衣。
“想见你浑家?”
刘全疯狂点头,眼中涌出泪光。
“想不想把她带回来?”
刘全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长生:“道长您说什么?带回来?人死还能复生?”
“只要你把这趟差事办得漂亮。”
李长生将那件墨色法衣扔给刘全。
“穿上它。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地阙阁‘通幽司’的首位记名行者。”
“记住,你此去,非是赴死,而是公干。把腰板给贫道挺直了!”
入夜,归云居后院。
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一处法坛。
那口通往地下的枯井旁,摆着那两个硕大的南瓜。此刻,这对南瓜已经被李长生贴上了特制的【封灵符】,装进了一个印着地阙阁徽记的黑木箱笼里。
刘全穿着那件墨色法衣,头戴一顶斗笠,背着沉重的箱笼,紧张得手脚冰凉。
“莫怕。”
李长生在一旁安抚道,顺手塞给刘全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腰牌。
“这是‘路引’。到了鬼门关,若有恶鬼拦路,便将此牌亮出。若是它们还不识相”李长生压低声音,“就说你是替秦广王办事,谁敢拦你,便是与十殿阎罗过不去。”
“记记下了。”刘全颤声应道。
“时辰已到。”李长生站在井口,手中掐诀,井底隐隐传来阵法运转的嗡鸣声。
“刘全,去吧。”
李长生大袖一挥,一道柔和的清辉裹住刘全,直接将他送入了那幽深莫测的枯井之中。
幽冥地府,鬼门关。
阴风怒号,鬼哭狼嚎。
今日的鬼门关城墙上,几名阴差正百无聊赖地巡视。
“站住!何方生人?!”
一名面目狰狞的鬼将猛地嗅到了生人气息,手中钢叉一横,拦住了一个背着大箱子、瑟瑟发抖的怪人。
刘全吓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但他脑海中闪过李长生的话,更想起了还在地府受苦的妻子。
他猛地咬牙,挺直了腰板,颤颤巍巍地高举起那块黑色腰牌。
“地地阙阁差遣!”
“奉大唐天子之命,给秦广王送瓜!”
那鬼将定睛一看那腰牌,只见上面流转着一丝纯正的幽冥法力,再一听“地阙阁”三个字,原本凶神恶煞的鬼脸瞬间变了颜色。
那是最近在地府风头无两的字号啊!连顶头上司牛头马面都在给他们带货!
“哎哟!原来是地阙阁的差官!”
鬼将连忙收起兵器,脸上堆满了讨好的褶子,侧身让开一条道。
“误会!全是误会!差官请!快请!这一路阴风大,要不要派两个弟兄护送您一程?”
刘全愣住了。
他本以为此行是闯龙潭虎穴,做好了被恶鬼分食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这“地阙阁”的招牌在这阴曹地府,竟然比阳间的圣旨还要好使!
这一刻,这位长安巨富对那位“地阙真君”的崇敬,已然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
森罗宝殿。
秦广王看着刘全呈上来的那两个金黄南瓜,又看了看站在殿下、虽是凡人却身披地阙阁法衣的刘全,满意地点了点头。
“人皇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秦广王切下一块南瓜,尝了一口,那久违的阳间甘甜让这位阎君心情大好。
“刘全,你既有胆量生入地府,全了这段因果,本王便许你一个愿望。”
刘全“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头磕得砰砰作响:
“草民不求赏赐,不求富贵!只求见亡妻李翠莲一面!哪怕哪怕是一眼也好!”
秦广王微微颔首。
“你那妻子,阳寿未尽,本就是枉死。如今你立了大功,本王便准她还阳。”
说著,秦广王一挥手,鬼差便领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鬼上了殿。正是李翠莲。
夫妻相见,恍如隔世,抱头痛哭,闻者伤心。
“好了,莫要在此哭闹。”秦广王打断了这凄凄惨惨的场面,“不过,李翠莲肉身已坏,腐朽难用,无法还魂。”
刘全一听,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这阎君开恩!这可如何是好?”
秦广王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刘全背后那个印着地阙阁徽记的空箱笼,似乎想起了马面之前的传讯。
“无妨。”
秦广王翻开生死簿,指了指其中一行,语气淡然。
“大唐皇宫之中,有一御妹名为‘玉英公主’,阳寿该终。此时她正在御花园赏花,即将跌倒身亡。”
“本王便借她的尸,还你妻子的魂。”
“此乃借尸还魂。”
半个时辰后。
刘全背着空箱笼,牵着一脸茫然的“李翠莲”鬼魂,在地阙阁开辟的“贵宾坦途”护送下,踏上了归途。
而此时的长安城,归云居内。
李长生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着从井口升起的那道金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回来了。”
“这第一桩生意做成了。”
“不过”
李长生的目光投向皇宫方向,手指轻轻敲击著石桌。
“借尸还魂?那玉英公主可是李世民的亲妹妹。这一出戏演下来,咱们这位陛下怕是要更头疼了。”
“头疼好啊。”
“越是头疼,越是离不开贫道这地阙阁。”
李长生站起身,拂去道袍上的一片落叶,眼神深邃。
“看来贫道该是给陛下排忧解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