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微露。
太极宫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御花园的侍女太监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私下里传着“诈尸”、“鬼上身”的骇人消息。
甘露殿内,李世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正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你是说玉英昨儿个在御花园摔死了,今儿早上又活了?而且醒来之后不认得朕,非说自己叫李翠莲,还吵着要找什么刘全?”
李世民看着跪在地上的内侍总管,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昨晚刚送走刘全,今天自家妹子就被“借尸还魂”了?
虽然他隐隐猜到这会是地府的安排,是还刘全的愿,但这也太太不拿皇室当回事了吧!
堂堂大唐公主,变成了民间妇人,这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搁?
“陛下!”
这时,魏征匆匆进殿,神色却颇为淡定。
“护国法师地阙真君已在殿外候旨,说是特来为陛下‘解惑收惊’。”
李世民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请法师!”
片刻后,李长生一身青灰道袍,手持拂尘,缓步走入大殿。他神色从容,仿佛这宫里的鸡飞狗跳都在他预料之中。
“无量天尊。”
李长生打了个稽首,“贫道见陛下印堂发黑,神思不属,看来昨夜睡得不太安稳?”
李世民苦笑一声,屏退左右,只留下魏征。
“法师啊,朕这哪里是睡不安稳,简直是惊吓连连!先是地府索瓜,后是御妹这‘借尸还魂’一事,让皇家颜面何存?”
“陛下此言差矣。
李长生微微一笑。
“玉英公主阳寿已尽,这是天数。若非刘全进瓜有功,秦广王也不会以此法延续其肉身生机。这哪里是丢脸,分明是陛下仁德感动天地,令枯木逢春、亡者复生,乃是大大的祥瑞啊。”
“祥瑞?”李世民一愣。
“正是。”李长生忽悠道,“陛下可下旨,称公主感悟天道,尘缘已了,愿下嫁义士刘全,以全一段阴阳奇缘。如此一来,既全了地府的因果,又成就了一段佳话,百姓只会称颂陛下重情重义,谁敢说半个不字?”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眼睛渐渐亮了。
把“鬼上身”包装成“天赐良缘”,这地阙真君的嘴,果然能把死人说活!
“好!就依法师所言!”李世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但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道:
“御妹的事好办,可朕朕这心里,还是慌啊。”
李世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虽然地府的债还了,但朕每晚闭眼,总觉得门外影影绰绰,似有无数冤魂在窥视。昨夜更是梦见那无头龙王在殿外徘徊,虽未进殿,但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安枕。”
李长生心中暗笑。
这当然不是真的鬼,这是“心魔”,也是佛门留下的后手——通过精神暗示,让李世民持续处于惊恐状态,逼他最后去求佛门安神。
“陛下这是神魂受损,加之宫中阴气未散。”
李长生站起身,目光投向殿外那两个如同铁塔般伫立的身影——秦琼和尉迟恭。
这二位将军因为担心皇帝,昨晚已是在门口守了一夜。
“其实,治这心病乃至驱这外邪的良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长生指了指门外。
“秦琼、尉迟恭二位将军,身经百战,杀气冲霄。昨夜有他二人在门外,那龙王冤魂便不敢进殿,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李世民面露难色,“朕总不能让他二人夜夜守在门口吧?他们是朕的爱将,也是血肉之躯,若是有个好歹”
“无妨。”
李长生胸有成竹地从袖中取出两卷特制的宣纸和一盒散发著异香的丹砂墨。
“凡人力有穷尽,但‘神’力无穷。”
“贫道有一法,名为‘画影图形,借假修真’。”
“只需将二位将军的威武法相画下来,贴于宫门之上,再由贫道施法开光,注入二位将军的一缕精气神。如此一来,画即是人,人即是神。”
“只要画像在,便如二位将军亲临,万邪不侵,永镇宫闱!”
李世民大喜:“竟有此等妙法?快!传阎立本!”
正午时分,阳光正烈。
擅长丹青的阎立本在李长生的指导下,满头大汗地完成了两幅巨作。
画中的秦琼手持金锏,面如淡金;尉迟恭手持钢鞭,面如黑炭。虽是死物,但在李长生那掺入了【定魂砂】和【大圣毫毛灰烬】(极微量)的灵墨加持下,两双眼睛仿佛活了过来,透著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好画!”
李长生赞叹一声,随后神色一肃,咬破指尖(逼出灵液),在两幅画像的眉心处凌空一点。
“敕!”
一道金光闪过。
站在一旁的秦琼和尉迟恭只觉得浑身一热,仿佛有一丝莫名的联系创建在了那两张画像上。
“去!”
李长生大袖一挥,两幅画像自行飞起,稳稳地贴在了甘露殿的两扇朱漆大门上。
“轰!”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荡开。
原本笼罩在宫殿上空的那层阴霾,在这股浩然正气和铁血煞气的冲击下,瞬间烟消云散。
李世民站在殿内,只觉得胸口一松,那股压抑了数日的惊悸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神了!真乃神技!”
李世民激动地握住李长生的手。
“法师真乃朕的肱骨!是大唐的守护神啊!”
李长生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顺势提出了自己的布局:
“陛下,这门神既能护佑君王,亦能护佑万民。”
“贫道建议,将此二将画像刊印,颁行天下,许民间百姓张贴,以镇宅驱邪。”
“当万民信仰汇聚,这门神之威便会越发强盛,反过来也能护佑大唐国运昌隆。”
李世民此刻对李长生言听计从,当即拍板:“准!即刻交由交由地阙阁全权负责刊印发行!”
接下来的半个月,长安城因为两件事热闹非凡。
第一件,是大唐玉英公主感悟天道,“下嫁”给了进瓜勇士刘全。这事儿成了茶余饭后的美谈。
第二件,便是“门神”的流行。
地阙阁凭借官方授权,垄断了门神画像的生意。从普通纸张的“平民版”,到金粉描边的“富豪版”,再到灵力加持的“镇宅至尊版”,卖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长安城的妖魔鬼怪(包括佛门安排的小鬼)惊恐地发现,现在想进个民宅都难如登天,到处都是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门神盯着。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长安百姓沉浸在贴门神的安全感中时,一种诡异的天象变化,悄然降临。
此时已是深秋九月,按理说该是秋雨绵绵、天气转凉的时节。
可这几日,太阳却毒辣得反常。
天空中万里无云,那一轮烈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死死地扣在关中大地的头顶上。
长安城内的井水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城外的护城河泛起了一层绿藻,散发著难闻的腥味。
田间地头,刚刚种下的冬小麦,叶片已经开始卷曲发黄。
“这鬼天气,怎么比三伏天还热?”
西市的茶寮里,百姓们摇著蒲扇,汗流浃背地抱怨著。
“是啊,往年这时候都该穿夹袄了,今年怎么还要穿单衣?”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泾河的水都退了好几尺了,河床都露出来了!”
“莫不是当今圣上推倒了佛寺,遭报应了?”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人们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