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居内,随着那群大唐国公的离去,喧嚣散尽,只留下一地茶香与满院的秋风。精武小税惘 蕪错内容
单雄信,正笨拙地清扫著庭院里的脚印。他那身沉重的黑甲走起路来铿锵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要去阵前单挑,那双刚刚获得实体的双手还不太能控制力道,甚至在拿起扫帚时,不小心将那坚韧的竹柄“咔嚓”一声捏成了两截。
单雄信身形一僵,那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庞转向李长生,眼眶里的魂火尴尬地跳动了两下,原本一身肃杀的猛将气场顿时泄了几分。
“真人恕罪。某家这手脚还不太听使唤。”
李长生端著茶盏,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单居士,咱们现在是正经的隐世宗门,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不是瓦岗寨聚义厅。你这走路能不能轻点?这地板砖还是很贵的。”
单雄信有些手足无措地收敛了身上的煞气,试图走出那种文官的方步,结果差点顺拐,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却又透著一股憨直的可爱。
趴在李长生肩头的虎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脑袋埋进两只前爪里,似乎没眼看这位新上任的护法统领。
“喵呜”
一道神念传入李长生的脑海:主人,这大个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真的能看好门吗?别到时候把客人都吓跑了。
李长生笑着揉了揉虎王的脑袋,传音回道:
“你不懂,这就叫威慑力。咱们做的是独门生意,要的就是这种让客人不敢还价的气场。再说了,他干不来,难道你要去扫地?”
虎王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它是高贵的白虎妖王,怎么能干扫地这种粗活。
安抚完一鬼一虎,李长生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
那里,长安西门大街的方向,一股隐晦却狂暴的水元力正随着那个白衣秀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那个注定要改变历史的卦摊。
那是宿命的味道,也是机缘的味道。
“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这出戏若是没人捧场,岂不是太寂寞了。”
李长生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拂尘轻甩。
“单居士,劳烦你看家。若是有人来送礼,照单全收,若是有人来找茬,只要不拆房子,随你处置。另外,记得去后院把那个坑再挖深三尺,今晚或许有用。”
“是,真人!”单雄信抱拳领命,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房梁上的灰尘又落了一层。
长安西门大街,今日格外热闹。
秋日的暖阳洒在青石板路上,街道两旁叫卖声此起彼伏。而在街道正中,一个简陋的卦摊前围满了人。
摊主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留着三缕长须,虽身处闹市,却有一股出尘之气。正是钦天监台正袁天罡的叔父,神课先生袁守城。
“神了!真是神了!”
“这袁先生算卦,那是百发百中啊!说谁家丢了牛,往东走准能找著!就连那张打鱼的,每日按照先生的指点下网,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眼中满是敬畏与崇拜。
就在这时,人群被一股大力蛮横地推开。那个身穿白衣的秀才,一脸傲气地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客气,而是一脚踩在长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袁守城。
“你就是那个号称‘知阴阳,断生死’的卖卦先生?”
白衣秀才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作为掌管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的泾河龙王,他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态,全是因为这袁守城最近给一个渔夫算卦,教那渔夫在泾河定点捕捞,搞得他的水族子孙死伤惨重。若是再不制止,他这泾河都要被捞空了。
“正是贫道。”袁守城眼皮都没抬,依旧慢条斯理地整理著签筒。
“哼!口气倒是不小!”
龙王冷笑一声,折扇轻摇,眼中满是挑衅。
“我且问你,你既知阴阳,可算得准天上的阴晴雨雪?”
“略知一二。”
“好!那你就算算,明日长安城,有雨无雨?”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这年头,求财求子的多,求天气的少,毕竟那是老天爷的事,凡人哪里敢妄言。
袁守城终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这白衣秀才一眼。他也是有道行的人,虽然看不穿龙王的真身,但也隐约察觉到此人来历不凡,身上带着一股子水腥气。
他随手起了一课,袖中手指飞快掐算。
片刻后,袁守城淡然道:
“明日辰时布云,巳时发雷,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这话说得太绝了。
不仅说了时间,连雨量都精确到了点数。
龙王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狂妄!简直是狂妄至极!”
他是谁?他是司雨大龙神!明日有没有雨,下多少雨,那是他说了算!他刚才出门前刚查过排班表,明日根本就没有雨!这老头分明是在信口雌黄!
“老头,你这回可是撞在铁板上了!明日若无雨,或者雨数不对,我定要砸了你这招牌,把你赶出长安城!”
“若是不准,贫道不用你赶,自己卷铺盖走人。”袁守城也不生气,依旧云淡风轻,“但若是准了,只怕足下输不起。”
“笑话!我输不起?”龙王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金元宝,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签筒乱跳,“以此为注!明日此时,咱们再见分晓!”
说完,龙王一甩衣袖,转身就走,步履生风,显然是气得不轻。
人群外围,一处并不起眼的茶摊旁。
李长生手里捧著一碗大碗茶,肩膀上趴着只猫,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喵呜”(主人,那老头算得准吗?我也没闻到雨味儿啊。)
虎王舔了舔爪子,有些好奇。
“准,也不准。”
李长生喝了一口茶,入口苦涩,回味却有甘甜,这凡间的粗茶虽然没有灵气,却别有一番烟火味。
“袁守城修的是天机术数,算的是‘定数’。按照天庭的运转规律,他算出的结果确实是天道显示的流程。明日玉帝必定会下旨降雨,分毫不差。”
“但是”
李长生放下茶碗,目光投向那个怒气冲冲离去的白衣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算不透人心,也算不透变数。这龙王是个犟种,为了赢这一口气,他绝对会干出蠢事。而这件蠢事,就是我们要等的‘机缘’。”
“走,咱们去给他加把火,顺便给归云居开开张。”
李长生丢下两枚铜钱,抱着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此时的泾河龙王,正憋著一肚子火往城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明日我就下个屁的雨!我就在那看着!等到时辰一过,我就回来把那老骗子的摊子掀了!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越的吆喝声,不似市井叫卖,倒像是道家吟诵,透著一股子玄妙。
这词儿听着,怎么比那个算卦的还玄乎?尤其是那个“死劫”,听得龙王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龙王眉头一皱,抬头看去。
只见路边一棵老槐树下,摆着一张紫檀木的桌子。一个中年道人正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把看似普通的蒲扇,慢悠悠地扇著风。
那道人身后竖着两杆幡旗,左边写着【算无遗策】,右边写着【逆天改命】。
龙王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这招牌,更是火冒三丈。今天这是怎么了?长安城的骗子都扎堆了?一个个都想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几步走到摊前,冷哼道:
“又是哪里来的野道士?你也懂天数?”
李长生抬起头,看着这位即将大难临头的龙神,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那是猎人看到猎物落网时的从容。
“贫道地阙。不懂天数,略懂因果。”
“因果?”龙王一愣。
李长生没有解释,而是从袖中抽出一张宣纸,上面画著几个看似随意的符号,但若仔细看去,竟与行云布雨的雷纹有些相似。
“这位居士,我看你印堂发黑,煞气缠身,似有牢狱之灾,甚至有断头之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