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虎谋(1 / 1)

湿冷、昏暗、带着浓重霉味和尘土气息的空气,如同陈年的裹尸布,紧紧地贴附在皮肤和鼻腔上。脚下是松软的、混杂着碎砖、朽木和不明污物的地面,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随即被更多灰尘掩盖的印记。这里已经不是湖畔镇的后巷,而是更深、更隐蔽、早已被遗忘的地下空间。

似乎是旧镇区地下排水系统废弃的部分,又或者是某个更早期建筑的地基残留。通道低矮、曲折,如同迷宫,只有从头顶偶尔的缝隙中透下的、来自地面世界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周围模糊的轮廓。水滴从头顶的石缝中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单调、令人心悸的“滴答”声。

林牧拄著骨杖,跟在灰衣人身后大约三步的距离,不紧不慢。他没有试图拉近距离,也没有刻意落后,只是保持着一种既不过分警惕、也不完全松懈的、微妙的平衡。他的“代码之眼”在黑暗中全力运转,扫描著前方的灰衣人、周围的通道结构、以及可能存在的陷阱、生物或能量异常。

灰衣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地在前方带路。他的步伐沉稳,呼吸均匀,似乎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以及使用“暗影步”这样的高级技能,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这种对身体和力量的精确控制,让林牧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默默提高了一个等级。

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行进了大约五分钟。期间拐过了七八个弯,穿过了两道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的、坍塌了一半的拱门。林牧默默记着方向和大致距离,确认自己没有被带向完全未知的绝地,也确认后方没有尾巴(至少“影爪”那伙人应该没胆子跟进来)。

终于,灰衣人在一处相对宽敞的、由几根断裂石柱勉强支撑的“石室”前停下了脚步。石室大约有十来个平方,角落里堆放著一些早已腐朽成渣的、分辨不出原本是木箱还是家具的残骸。一侧的墙壁上,有一个用砖石草草封死的、疑似曾经是壁炉或烟道口的痕迹。这里虽然依旧破败,但比通道里要干燥、干净一些,至少空气没有那么污浊。

灰衣人转过身,面对着林牧。他依旧戴着兜帽,脸藏在阴影中,只有下巴和嘴唇的线条,在从上方缝隙透下的、一缕极其暗淡的光线中,隐约可见。那嘴唇的轮廓清晰,线条有些冷硬,但似乎并不苍老。

“就这里吧。”灰衣人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平静,在这寂静的地下空间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还算干净,也足够安静。”

林牧点点头,没有靠近石室中央,而是选择背靠着入口附近一根相对稳固、视野也能兼顾内外的断柱,停了下来。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也不会被对方堵死在角落里。

“现在,”灰衣人似乎对林牧的站位不以为意,他走到石室另一侧,靠在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上,双臂环抱,姿态看似放松,但林牧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完美的平衡状态。“说说看,你对什么感兴趣,又能用什么来‘交换’?”

他特意在“交换”两个字上,加了点玩味的重音。

林牧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摘下头上那顶宽檐旧皮帽,拿在手里,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也借此机会,让自己的脸更多地暴露在那缕微弱的光线下,同时,也让对方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一个脸色苍白、带着疲惫和未愈伤疤,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年轻面孔。

“信息。”林牧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吐字清晰,“关于‘王朝’公会副会长秦无锋亲自带人来到赤脊山脉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悬赏令,对吗?”

灰衣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不置可否。

“关于‘山巅之锤’公会矿洞深处出现的异变,具体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造成了什么影响,现在情况如何。”

灰衣人依旧沉默,但林牧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

“以及,”林牧顿了顿,目光直视著灰衣人兜帽下那片黑暗,仿佛要穿透那层阴影,看到对方的眼睛,“最近几天,湖畔镇除了‘王朝’,还有哪些不寻常的、有组织的势力在暗中活动。比如,那些对‘自然印记’、对古老封印、或者对‘血脉’特别感兴趣的‘朋友’。”

当“自然印记”、“古老封印”、“血脉”这几个词从林牧口中清晰地说出时,灰衣人那一直保持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平静姿态,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但绝难逃过“代码之眼”捕捉的变化。

他的身体,似乎在一瞬间,绷紧了一线。呼吸的节奏,出现了不到零点一秒的紊乱。如雯罔 已发布罪歆彰结环抱的双臂,左手的小拇指,极其轻微地、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这些细微的生理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林牧的话,戳中了他某些敏感的神经,或者说,触及到了他背后势力真正关心的核心。

“你知道的,比看起来要多。”灰衣人缓缓说道,声音依旧平稳,但那股玩味的意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的审视。“也比一个刚刚从劫匪手里救了裁缝女儿、然后落魄到需要去‘旅者之家’喝免费清水的‘独行战士’,应该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也在试探。试图从林牧的话语和透露的信息中,推测林牧的身份、背景和真实目的。

林牧对此早有预料。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平静地迎接着对方的审视,继续说道:“我知道的不多,但刚好够让我意识到,赤脊山脉现在的水,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浑得多,也深得多。‘王朝’是明面上的鳄鱼,但水底下的食人鱼,或许更危险。我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卷进去,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需要信息,来判断该避开哪片水域,或者在必要的时候,该向哪边靠岸。”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他寻求信息的动机(自保),也暗示了他可能具备一定的价值(知道一些内情,或许能成为合作者或利用的对象),同时,也巧妙地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误入局中、寻求生路的独行者”,而非某个敌对势力的探子。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分析林牧的这番话。地下空间里,只剩下水滴单调的滴答声,以及两人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你的问题,很大,也很危险。”灰衣人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平静无波,“对应的答案,价值不菲。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金币?装备?还是你刚才提到的,关于‘自然印记’、‘封印’、‘血脉’的,更具体的‘情报’?”

他开始讨价还价了。这是一个好的迹象,说明他确实掌握著林牧需要的信息,并且愿意在得到足够“报酬”的前提下进行交换。也说明,林牧抛出的那几个关键词,确实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对林牧这个“独行者”产生了兴趣,或者说,警惕。

林牧心中快速权衡。金币和装备,他现在一穷二白,给不起。能用来交换的,只有“情报”,以及可能的“合作”。

“我没有金币,也没有值钱的装备。”林牧坦诚地说道,同时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粗亚麻外套,“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穷光蛋。我能提供的,只有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些‘碎片’。”

“比如?”灰衣人问。

“比如,‘山巅之锤’矿洞出事的那天,我恰好在附近。”林牧缓缓说道,开始抛出他准备好的、经过筛选和修饰的“筹码”,“我看到了他们的守卫惊慌失措,听到了塌方和怪物的声音,也看到了他们队长重山带人进去,然后狼狈求援。我还看到,在混乱中,有一个不是矿工的人,从矿场外围的废弃物堆附近,杀死了一个矿工,拿走了一样东西。”

灰衣人静静地听着,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凝固了。

“那个被杀死的矿工,”林牧继续说道,目光紧紧锁定灰衣人,“临死前,用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号。两个歪斜的三角形,中间一个点。我认得那个符号,虽然不常见,但它似乎与某些与自然和地脉有关的古老传说有关。”

这半真半假。矿工是潜行者杀的,但林牧看到了尸体和血符号,也通过“代码之眼”解析了金属盒子,将“自然印记”、“地脉封印”、“血脉”这些信息,巧妙地与那个血符号(他其实并不完全确定其含义)联系起来,增加可信度。

“还有,”林牧不等灰衣人消化,继续加码,“我今天在‘旅者之家’,除了听到‘王朝’的动向,还注意到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色皮甲、戴着兜帽、独自喝酒、但耳朵很好使的人。他好像对‘王朝’的谈话,尤其是关于矿场和那个被劫少女的谈话,特别感兴趣。而且,在‘王朝’的人被西边伐木场的线索引开后,他立刻去了后巷,和一个藏在贫民窟里的家伙,交换了点东西。”

说到这里,林牧停了下来,目光平静地看着灰衣人。意思很明显: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你。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也知道你拿了什么。我们之间,可以坦诚一点。

灰衣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单调的滴水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许久,灰衣人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嘲讽,又像是释然?

“你很会观察,也很会说话。武4墈书 庚薪嶵筷”灰衣人缓缓说道,“而且,运气也不错。能在那种情况下,恰好看到那么多‘关键’的碎片。”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林牧的暗示。但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好吧,”灰衣人似乎做出了决定,他站直了身体,不再靠着墙壁,语气也变得更加直接,“既然你展示了你的‘筹码’,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潜质’,那么,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回答你的问题,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牧不动声色。帮忙做事,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是获取信任和更深层信息的常见途径。关键在于,这件事的风险和难度。

“一件对你来说,或许并不算太难,但对我或者说,对我代表的一方来说,目前不太方便亲自出面的事情。”灰衣人说道,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谨慎,“我需要你,去镇子东边的‘老兵营地’,找一个叫‘独眼’的老兵。他曾经是湖畔镇的巡山人,对赤脊山脉的地下通道,尤其是那些废弃的、不为人知的矿道和地穴,了如指掌。”

“找到他,告诉他”灰衣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月影下的荆棘,询问归乡的路径。’如果他问你是谁派来的,就说‘来自沉默的守望者’。”

“然后,”灰衣人继续说道,“无论他告诉你什么,或者给你什么,回来告诉我。就这么简单。”

月影下的荆棘?沉默的守望者?听起来像是某种暗号或切口。这个“独眼”老兵,显然是灰衣人背后势力的一个外围联络点或信息源。让他去接触,既是对他能力的试探,也是将他初步纳入某个“信息流”的尝试,同时,也能避免灰衣人自身暴露。

风险在于,这个“独眼”是否可靠?此行是否会遇到埋伏或陷阱?以及,接触到这个“独眼”,是否意味着他会被打上某个势力的标签,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敌意?

“我如何确定,我帮你做了这件事,你告诉我的信息,是真实且有价值的?”林牧问,没有立刻答应。

“你可以选择不信。”灰衣人似乎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语气平淡,“交易创建在自愿和初步信任的基础上。你可以带着你的‘碎片’离开,继续在黑暗中摸索。或者,赌一把,用一次相对安全(对你而言)的跑腿,换取你急需的、能够帮你看清局势、避开致命危险的关键信息。至于信息的价值”

灰衣人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用脏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品。他没有打开,只是托在掌心,让林牧能看到其轮廓。

“这个,”灰衣人缓缓说道,“是‘独眼’的一个老朋友,托人从矿场附近送出来的。里面记录了一些关于矿洞深处那些‘不速之客’的影像和声音片段。虽然不完整,但足以让你明白,你们挖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巢穴边缘,又惊醒了怎样的‘古老噩梦’。”

矿洞深处的影像和声音记录?林牧的心脏猛地一跳。这绝对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秘密之一!如果能看到、听到矿洞深处的情况,他就能判断出那是否与“腐化之心”、与金属盒子、与“清除协议”有关,也能更好地评估整个赤脊山脉面临的潜在威胁等级。

“除此之外,”灰衣人将包裹重新收回怀中,“关于‘王朝’的真实目的,我可以告诉你,秦无锋亲自前来,悬赏令只是幌子之一。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寻找一件据说流落到赤脊山脉的、与上古精灵某个失落神殿有关的‘钥匙’。这件‘钥匙’,可能关系到他们公会背后某个大人物的某个‘宏伟计划’。而那个高额悬赏的目标——‘林牧’,据我们推测,很可能在无意中,触及甚至掌握了与这把‘钥匙’相关的线索,或者他本身,就是线索的一部分。”

上古精灵失落神殿的“钥匙”?王朝背后大人物的“宏伟计划”?林牧瞳孔微缩。灰衣人透露的这个信息,分量极重!这解释了许多疑点,也将“王朝”的追捕提升到了一个更加危险和复杂的层面。如果“钥匙”真的与上古精灵有关,那很可能指向“月之密室”、“星灵遗迹”或者“腐化之心”封印这类高层次的存在!而自己这个“林牧”,被怀疑与之相关,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抢了boss、落了面子那么简单了!

“至于其他暗中活动的势力,”灰衣人继续说道,声音更冷,“你提到的对‘自然印记’、‘封印’、‘血脉’感兴趣的,确实存在。他们是一个古老、隐秘、行事不择手段的组织,自称为‘暮光之刃’。他们崇拜某种扭曲的自然与暗影之力,热衷于寻找和收集上古遗留的、蕴含特殊力量或血脉的圣物与遗族。你遇到的那个带着‘自然印记’吊坠的少女,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而矿洞里那个被杀死的矿工,以及他可能持有的东西,恐怕也与这个组织脱不了干系。”

暮光之刃!扭曲的自然与暗影之力!寻找圣物与遗族!这完美地解释了潜行者、金属盒子、血符号、以及莉娜吊坠可能带来的危险!也解释了为什么“影爪”那伙人会对灰衣人(可能持有相关物品或情报)下手。

“现在,”灰衣人看着林牧,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带着重量,“你的问题,我回答了三个。虽然不是全部细节,但核心已经给你了。这些信息的价值,足以换取你跑一趟‘老兵营地’了吗?还是说,你觉得,你那些‘碎片’,值得更多?”

林牧沉默了。灰衣人给出的信息,确实极具冲击力和价值,基本验证并串联了他之前的许多猜测,也揭示了水面下更可怕的暗流。用一次“送信”来交换,表面上看,他赚了。

但他深知,与这种神秘势力打交道,绝没有这么简单。“送信”本身可能隐藏着其他目的或风险,而且,一旦踏入这个圈子,再想抽身就难了。

不过,他现在有选择吗?没有这些关键信息,他在赤脊山脉就是瞎子、聋子,随时可能被“王朝”或“暮光之刃”吞得骨头都不剩。获取信息,融入某个信息网路(哪怕是外围),是他目前生存和破局的唯一途径。

而且,灰衣人展现出的实力、谨慎,以及透露信息时的坦诚(相对而言),让林牧觉得,对方代表的势力,或许并非邪恶混乱之辈,更像是一种“秩序”或“守望”阵营。与这样的势力初步接触,利大于弊。

“老兵营地在镇子东边什么位置?‘独眼’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林牧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开始询问具体细节。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灰衣人似乎并不意外,详细说道:“出镇东门,沿着大路走大约一里,能看到一片挂著褪色战旗的破烂帐篷和窝棚,那里就是老兵营地,收容著一些退役或伤残的老兵,靠镇子救济和打点零工过活。‘独眼’很好认,他只有一只右眼,左眼戴着黑色的皮革眼罩,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从额头斜到下巴的疤痕,是当年和兽人打仗时留下的。他喜欢坐在营地最西边、那棵枯死的老橡树下,摆弄一些破旧的箭头和兽骨。性格孤僻,但对山脉了如指掌。”

“找到他,说出暗号。他可能会试探你,甚至态度恶劣,不用在意。拿到信息或物品,立刻回来。不要在路上耽搁,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灰衣人最后叮嘱道,“包括那个治安官玛丁雷德。那个老狐狸,是湖畔镇的地头蛇,但心思太深,和各方都有牵扯,未必可靠。”

林牧将信息记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拿到东西后,如何联系你?还是来这里?”

“不。”灰衣人摇头,“拿到东西后,去镇子南边,靠近湖泊的‘渔人码头’。那里有一间挂著破渔网、门板漆成蓝色的旧船屋。明天日落之后,我会在那里等你。如果日落时我没到,你就离开,东西自己处理,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如果遇到危险或意外,保命第一,东西可以舍弃。”

很谨慎的安排,也留有余地。林牧再次点头。

“那么,”灰衣人最后看了林牧一眼,语气平淡,“交易达成。祝你顺利,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来时的黑暗通道中,很快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石室里,只剩下林牧一个人,以及那永不疲倦的滴水声。

他靠着断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刚才的交谈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惊心,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好在,他暂时稳住了,并且获得了一条可能通向生路的线索。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著那缕微弱的天光,再次仔细回忆、分析了一遍灰衣人透露的所有信息,尤其是关于“王朝”的真实目标(上古精灵神殿钥匙)、“暮光之刃”组织,以及矿洞深处的“古老噩梦”。这些信息需要时间消化,并与他已经掌握的情报(金属盒子、星灵遗迹、腐化之心等)进行比对、印证。

同时,他也必须评估这次“送信”任务的风险。老兵营地在镇外,相对独立,但也在“王朝”可能的巡逻范围内。“独眼”这个老兵,是灰衣人势力的外围人员,身份敏感。此行可能会遇到“王朝”的盘查,也可能被“暮光之刃”或别的势力盯上。

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首先,是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恢复一些体力。他从怀里取出“艾莉丝的祝福”吊坠,握在掌心,集中精神,引导著那微弱的月华之力,缓缓流转全身,重点滋养那些依旧疼痛的伤处。吊坠的效果虽然缓慢,但胜在持续稳定。

休息了大约一刻钟,感觉状态恢复了一些,生命值也缓慢回升到了75点。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行动无碍。

然后,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骨杖、燧石、粗麻布、皮带、还有怀里那两枚赤铁矿(只剩下一枚了,之前用掉一块)。寒酸得可怜。或许,应该在去老兵营地前,想办法弄点防身的东西?哪怕是一把最普通的匕首?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按下。现在去搞装备,一来没钱,二来容易暴露,三来时间也紧。灰衣人要求“不要耽搁”,意味着这个信息可能有时间敏感性。

只能依靠现有条件了。

他将粗麻布撕下一条,缠在右手手掌上,增加握持骨杖的摩擦力和防护。又将皮带紧了紧,确保衣物不会在行动中碍事。最后,他将那枚仅剩的赤铁矿,用粗麻布小心地包好,塞进怀里一个相对隐蔽的夹层——万一需要贿赂或者证明点什么,这玩意或许有点用。

做完这些,他重新戴上那顶宽檐旧皮帽,压低帽檐,拄著骨杖,转身,朝着灰衣人离去的相反方向——也就是他来时的通道,缓缓走去。

他记得来时的路,也记得大致方向。回去的路,比来时感觉更快一些。大约十分钟后,他重新回到了那条堆满垃圾和杂物的后巷出口。

外面天光依旧,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昏黄了一些,已是午后。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污水横流,散发著恶臭。之前打斗的痕迹、血迹,都已经被污浊的泥水掩盖,只留下几处不起眼的凌乱。

林牧侧耳倾听,确认巷子两头都没有异常动静,这才快速闪身而出,如同真正的流浪汉,低着头,沿着后巷的阴影,快步朝着镇子东门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走主干道,而是尽量选择僻静的小巷和背街。得益于“代码之眼”对地形的扫描和记忆,他对湖畔镇内部的结构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能够规划出一条相对隐蔽的路线。

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的玩家,也看到了行色匆匆的npc。镇子里的气氛,似乎因为“王朝”主力的离开,而略显松弛,但一种无形的紧张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偶尔能看到三两个“王朝”的低级成员,在街角或路口逡巡,目光警惕地扫视著过往行人,但显然不如之前那么密集和有压迫感。

林牧低着头,混在行人中,尽量不引起注意。他的装扮虽然破旧,但在湖畔镇这种边境小镇,并不算特别显眼。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终于看到了镇子东门那厚重的、包著铁皮的木制大门。门口同样有四名卫兵把守,盘查著进出的人流。不过,由于东门外主要是农田、伐木场和老兵营地,出入的多是农夫、伐木工和退役老兵,盘查似乎比西门(通往矿场和山脉深处)要宽松一些。

林牧混在一队推著空车、似乎是刚从田里回来的农夫中间,低着头,很容易就通过了盘查,走出了东门。

门外是一条宽阔的、被车轮压出深深车辙的土路,蜿蜒通向远方的田野和山丘。路两旁是收割后留下的、枯黄的麦茬地,以及一片片被砍伐过的、露出白森森树桩的林地。空气清新了许多,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但也多了一分荒凉。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大路,朝着灰衣人描述的老兵营地走去。

走了大约一里地,果然,在前方一片地势略高的土坡上,看到了几顶歪歪斜斜、打着补丁的破烂帐篷,以及一些用木板、茅草和破布搭成的窝棚。一面褪色严重、几乎看不出原来图案的战旗,有气无力地挂在一根光秃秃的木杆上。这里就是老兵营地。

营地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走动。只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从几个窝棚的缝隙中飘出,证明这里还有人居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劣质烟草、汗臭、草药和绝望的颓败气息。

林牧放慢脚步,目光扫过整个营地。很快,他在营地最西边,靠近一片小树林的边缘,看到了一棵枯死的老橡树。树干粗大,但枝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的枝桠,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的骨爪。

树下,背靠着树干,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破烂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军服,外面胡乱套著一件磨得发亮的皮背心。他只有一只右眼,左眼戴着黑色的皮革眼罩。一道狰狞的、从额头斜跨到下巴的深色疤痕,如同蜈蚣般趴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凶厉。他正低着头,用一把小刀,慢条斯理地削著一根不知什么动物的腿骨,脚边散落着一些磨制过的箭头和碎骨。

正是“独眼”。

林牧深吸一口气,拄著骨杖,朝着那棵枯死的老橡树,走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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