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并未远离，只是从尖锐变得绵长，如同跗骨之蛆，蛰伏在每一处骨缝与撕裂的肌肉中，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提醒著林牧身体的残破与脆弱。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缩在荆棘丛深处湿冷的泥土上，侧耳倾听着远处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逐渐平息。
兽吼消失了。兵刃碰撞和技能的光芒也归于沉寂。夜风穿过林梢，带来了隐约的、夹杂着血腥与焦糊气息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是野兽赢了，还是“王朝”的人解决了它？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追兵仍在附近，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他刚才逃窜时留下的、难以完全掩盖的痕迹。
不能再停留。必须立刻转移，到一个更隐蔽、更难以追踪的地方。但他现在的状态，能支撑他走多远？
林牧咬著牙，用骨杖支撑著，将自己从荆棘丛中一点点“拔”出来，带起一阵细碎的、枯枝断裂的声响。他立刻停下动作，如同石雕般静止，直到确认周围没有因此引发异动，才继续。
借着“艾莉丝的祝福”吊坠那点微弱的、几乎不向外扩散的月白光芒，他看清了周遭。这是一片位于山坡中段的陡峭荆棘带，下方是更密的阔叶林，上方则是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的陡坡。刚才慌不择路，竟然爬到了这种地方。
下方林子太密，容易迷失方向，也容易被伏击。上方陡坡视野相对开阔，但更难攀爬，也更容易暴露。
他权衡了一秒，选择了向上。
攀爬的过程如同酷刑。每向上一步，都需要右腿和手臂同时发力，而左腿只能作为几乎无用的平衡辅助。尖锐的岩石棱角划破了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裤腿和手掌，留下新的血痕。汗水如同溪流，从他额前、鬓角、脊背滑落，混合著泥土和血污，带来刺痒和冰冷。空间适应不良带来的眩晕感并未完全消失，让他在倾斜的坡面上几次险些失足。
但他不敢停。停下，就可能被后面可能存在的追兵赶上，或者被夜晚出没的其他掠食者发现。他只能依靠意志，机械地重复著攀爬、喘息、再攀爬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终于攀上了一处相对平缓的、被几块巨大岩石环绕的小小石台。石台大约只有三四平米，一面背靠陡峭岩壁，另一面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只有两侧是狭窄的、被灌木遮掩的、通往下方森林的小径。易守难攻，视野绝佳，能听到远处溪流的水声，却不易被直接发现。
就是这里了。至少今晚。
他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生命值掉到了58点，剧烈运动让伤势有恶化的趋势。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最后两颗用树叶包裹的酸棘莓，塞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已经无法引起任何味觉反应，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又拿出那片卷成筒状、小心翼翼保存的树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浑浊的溪水，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最终还是没舍得喝，重新收好。
他需要水，需要食物，更需要休息和治疗。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这里，任由“艾莉丝的祝福”吊坠和“黯淡的星辰徽记”戒指那微弱的恢复效果，如同蜗牛爬行般，一点一点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夜色渐深。森林彻底被黑暗吞没，只有零星的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岩石和树冠上投下斑驳的、不断变幻的光影。风大了些，带来远处沉闷的雷声——是真的雷声，并非之前的战斗声响。空气中水汽的含量明显增加，带着山雨欲来的湿闷。
要下雨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既是危机，也是机遇。雨水能掩盖气味和痕迹，但也会带来失温、伤口感染和行动上的更大不便。他必须在下雨前，找到收集雨水的方法，并确保这个临时庇护所能提供最基本的遮蔽。
他挣扎着坐起，靠在岩壁上，开始打量这个小石台。在吊坠微光的映照下，他看到岩壁上有几道不深的、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凹槽，其中一个凹槽底部，似乎有一小捧积蓄的、还算清澈的岩缝渗水。
他挪过去，用树叶卷成的“杯子”小心地舀起一点，尝了尝。水质冰凉，带着淡淡的矿物味，但还算干净。他立刻将剩下的水全部收集起来，大约有半叶杯，然后贪婪地喝下，又用湿润的树叶擦了擦脸和手臂的伤口。
有了这点水，至少暂时缓解了干渴。他靠着岩壁，开始思考下一步。
“王朝”公会的人出现在赤脊山脉，这本身就不正常。他们是如何锁定这片区域的？难道他身上被下了什么追踪印记？他检查了一遍自身状态和装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或者是巧合，他们在执行别的任务？但“会长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种话，明显是针对性的追捕。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赤脊山脉出现的消息，通过某种渠道泄露了。是之前与“王朝、暗影”交手时被发现了徽记碎片，从而推断出他可能与上古精灵或星辰守护者有关，而赤脊山脉恰好有相关线索？还是说，那场混乱的传送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被“王朝”背后的势力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可能性太多，信息太少。但无论如何，这意味着他在这片山脉的生存，将不仅仅是与自然环境、怪物搏斗，更要时刻提防来自玩家的、有组织的追猎。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获取装备，并了解这片山脉的势力分布和信息渠道。赤脊山脉并非无人区，这里有npc城镇（湖畔镇），有各种怪物势力（黑石兽人、豺狼人、迪菲亚兄弟会残部），也有大量玩家在此活动、练级、做任务。他需要混入其中，获取情报，同时又要避开“王朝”的眼线。
这很难。他现在的形象，比最落魄的难民还要糟糕，等级又低，装备全无，稍微有点眼力的玩家都能看出他的异常。而且，“王朝”公会作为大公会，在赤脊山脉这种中高级练级区，很可能有据点或合作势力。
他需要一个伪装，一个身份，一个切入的契机。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远处森林的方向，再次传来了动静。不是战斗，而是人声鼎沸？还夹杂着金属工具的敲击声、骡马的嘶鸣，以及一种低沉、有节奏的、仿佛在挖掘或夯实的号子声。
声音来自溪流的下游方向，更靠近山脚。规模不小，至少有十几、甚至几十人。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活动？而且是集体作业？是在修建营地？还是在挖掘什么？
林牧心中一动，强撑著再次挪到石台边缘，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代码之眼”远远“望”去。
距离太远，又隔着茂密的林木和起伏的山势，“代码之眼”的感知范围无法触及。但通过声音的远近、强度和性质，结合之前听到的关于“矿洞”、“宝藏”的零星传言（虽然是在废土时的猜测，但未必是空穴来风），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难道是有玩家公会或者npc势力，在开挖某个新发现的矿脉，或者探索一处古代遗迹？
如果是前者，意味着那里有大量玩家聚集，鱼龙混杂，或许能找到浑水摸鱼的机会，获取一些基础补给和信息。如果是后者，则可能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机遇——就像那座星灵遗迹一样。
无论是哪种，都比他现在这样孤立无援、困守绝地要好。
他需要靠近观察。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直接摸过去无异于自杀。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观察、评估、并可能从中获利的计划。
首先，是恢复。必须利用今晚，尽可能多地恢复体力，稳定伤势。然后，在天亮前，尝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进行有限的、安全的侦查，摸清基本情况。
他回到岩壁凹槽处，再次收集了少量渗水喝下，然后找了一处相对背风、头顶有岩石略微突出的角落，蜷缩起来，开始强迫自己休息、冥想。他将意识沉入体内，配合“代码之眼”的内视功能，引导著吊坠和戒指那微弱的恢复能量，优先滋养最严重的几处肌肉撕裂和内脏的暗伤。虽然效果缓慢，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夜渐深，雷声更近，风也带上了明显的湿意。第一滴冰冷的雨点，终于穿过稀疏的云层和树冠，落在了他裸露的手臂上。
下雨了。
林牧立刻起身，用能找到的最大片的树叶（从荆棘丛边缘摘的，带刺，扎手），配合几根柔韧的藤蔓，在头顶岩石突出的下方，搭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只能勉强遮住头脸的“雨棚”。然后，他将那片卷成筒的树叶放在岩壁凹槽下方，希望能接到一些雨水。
雨越下越大，很快从淅淅沥沥变成了滂沱。冰冷的雨水被山风卷著，斜斜地打在他的“雨棚”和身上，很快浸湿了本就单薄破烂的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伤口被雨水浸泡，传来一阵阵麻木后的刺痛。生命值的恢复几乎停滞，甚至有再次开始缓慢下降的趋势。
失温是比追兵更迫在眉睫的威胁。
他蜷缩在小小的“雨棚”下，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剧烈地发抖。吊坠的光芒在雨夜中显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风雨扑灭。但他死死攥著吊坠，感受着那缕微弱却坚定的暖流，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烛火，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能睡。睡了就可能再也醒不来。
他强迫自己思考，用思考对抗寒冷和困倦。思考“王朝”的追捕模式，思考那片传来挖掘声的区域，思考赤脊山脉已知的城镇和势力分布，思考如何利用“代码之眼”在恶劣环境和自身虚弱状态下的优势
时间在冰冷的雨夜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开始减弱，从暴雨转为中雨，又渐渐变成细雨。东方天际，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般的亮光。
天，快亮了。
林牧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因为一夜的煎熬和思考，反而变得更加清醒、锐利。他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手指和脚趾，确认自己还活着，还能动。
生命值停留在52点，没有继续下降，反而因为后半夜雨势减小、体温略有回升，以及吊坠的持续作用，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爬升。伤势状态没有恶化，但也未见明显好转。
足够了。至少，他撑过了这个雨夜。
他喝掉树叶筒里接到的、混合了泥土的少量雨水，又收集了一点岩壁凹槽里新渗出的、稍微干净些的水，喝下。冰冷的液体下肚，带来一阵寒颤，但也补充了水分。
然后，他开始为白天的行动做准备。首先，是处理身上的湿衣。他脱下那身几乎成了破布条、湿漉漉贴在身上无比难受的“新手布衣”，用力拧干，然后搭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希望能借即将到来的晨光和山风尽快吹干。身上只剩下系统强制保留的、无法脱下的内衣裤，同样湿冷，但至少行动方便些。
接着，他检查了一遍“装备”。骨杖还算结实，虽然布满裂纹。吊坠和戒指是唯一的光源和恢复来源。手札依旧沉寂。他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防具。
他需要武器，哪怕是石头。他在石台上搜寻，找到几块边缘相对锋利的黑色燧石，用布条（从破衣服上扯下相对完好的部分）绑在骨杖较粗的一端，做成一把简陋的、只能用于投掷或勉强劈砍的“石矛”。又挑了两块趁手的、拳头大小的卵石，塞进怀里。
然后，他再次看向下游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夜风雨，那边的声音似乎并未停止，只是被雨声掩盖了。现在雨小了，那有节奏的号子声和敲击声，再次隐约传来，而且似乎更清晰、更密集了？
那里一定有情况。
他将半干的破布衣重新套上（潮湿冰冷，但总比没有强），拿起自制的石矛骨杖，活动了一下依旧疼痛但比昨夜好了些的身体，开始朝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下摸去。
他没有走昨晚攀爬上来的那条陡峭小径，而是选择了另一侧植被更茂密、但坡度稍缓的路线。他走得很慢，很小心，充分利用树木、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每一步都先确认落脚点安全，并时刻用“代码之眼”扫描前方和侧方。
距离在缩短。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铁镐敲击岩石的脆响，车轮滚动的吱呀声，以及更加清晰的、用通用语呼喊的号子。
“嘿——哟！加把劲啊！”
“这边的土石松了，来人支一下！”
“换班了换班了！夜班的兄弟回去休息！”
是人类的声音！是玩家，还是npc劳工？
林牧趴在一处长满蕨类植物的土坎后面，拨开眼前的叶片，朝着下方声音最密集处望去。
下方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相对开阔的山谷谷地。谷地中央，靠近山脚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新开挖的矿洞入口！入口被粗大的原木和厚木板加固，旁边堆积著如山的、新挖出来的、泛著暗红色光泽的矿石和泥土。数十个身影正在洞口内外忙碌著，有的在搬运矿石，有的在加固支架，有的在操作简易的绞盘和矿车。
而在矿洞入口附近，则搭建著几座简陋但结实的原木棚屋和帐篷，显然是临时的工棚和仓库。更外围，用削尖的木桩和粗糙的石墙，围起了一圈简单的防御工事。工事内，可以看到几个手持武器、身穿皮甲或锁甲的身影在巡逻，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是矿场！一个正在开采中的、规模不小的矿场！
而在矿场边缘，靠近溪流（昨晚林牧取水的那条）的一块空地上，插著几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旗帜的图案，是交叉的矿镐与铁锤，背景是一座山峰。
这个标志林牧在论坛扫帖时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赤脊山脉本地一个以采矿、锻造和贸易为主的、规模中等的玩家公会——“山巅之锤”？
是玩家公会开发的矿场！这就解释得通了。只有玩家公会，才有动力和能力，在短时间内组织起如此规模的人力物力，进行这种初步开发。看这矿洞的新鲜程度和防御工事的简陋，开发时间应该不长，可能就在这几天。
这对林牧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里有大量玩家聚集，意味着有补给、有信息流动、有混入的机会。而且，“山巅之锤”公会以商业和中立闻名，与“王朝”那种霸道风格不同，只要不触犯他们的利益，相对安全。
坏消息是，这里人多眼杂，“王朝”的人很可能已经渗透进来，或者与“山巅之锤”有某种联系。他这副尊容和状态，一旦靠近，立刻就会引起怀疑和盘问。而且，矿场必然有严密的守卫和身份核查，他想混进去难如登天。
他需要更详细的观察，了解这个矿场的运作模式、人员构成、守卫换班规律，以及是否有可以利用的漏洞。
他伏在土坎后，一动不动，如同真正的岩石或朽木，用“代码之眼”远远地、仔细地扫描著矿场的每一个细节。
矿工们等级普遍在5-8级，穿着粗糙的皮甲或布衣，装备着矿镐。守卫等级在8-10级，装备明显好一些，有皮甲、锁甲，武器是长剑、战斧或弓弩。在最大的那间原木棚屋（可能是指挥所）门口，站着两个等级达到12级的战士，装备精良，目光锐利，应该是小头目。
矿工们似乎分作两班，日夜不停地挖掘。交接班时有短暂的混乱和交谈。食物和饮水由专人从附近的溪流（被他们用木桶和管道引了过来）和带来的补给中提供。矿石被装入矿车，由骡马或人力沿着一条新开辟的、通向山谷外的简陋道路运走。
整体看来，管理有序，防卫也算严密，但并非铁板一块。比如，交接班时的混乱，外围巡逻的守卫并非时刻保持最高警惕（毕竟在“自家”地盘），运送矿石的队伍进出时，检查也相对宽松（主要防止夹带私货或外人混入）。
或许可以从运送矿石的队伍入手？伪装成矿工？难度太大，他没有工具，也不懂采矿。或者，在矿场外围，寻找那些单独行动、落单的npc矿工或低级玩家守卫？
就在他默默观察、盘算之际，矿场那边突然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从最大的那间原木棚屋里，快步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留着浓密胡须、身穿锁甲、背着一柄巨大双刃战斧的矮人战士。他等级赫然达到了15级！头顶的id是——“铜须、重山”。
矮人重山脸色严肃，对着门口的几个守卫和附近的小头目，用洪亮的声音快速说著什么，同时用手不断指向矿洞深处，表情带着一丝焦虑和愤怒？
距离太远，林牧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紧接着，他看到几个小头目脸色一变，迅速召集了七八个等级较高的守卫，跟着矮人重山，匆匆走进了矿洞深处。而矿洞口的其他矿工和守卫，似乎也接到了什么命令，动作明显加快，神色间多了一丝紧张。
出事了？矿洞里面？
林牧心中一动。矿洞出事，意味着混乱，也意味着机会。但同时，也意味着更高的危险。
他必须做出决定。是继续潜伏观察，等待更好的时机？还是趁现在矿场注意力被内部事件吸引，尝试靠近，获取更直接的情报，甚至浑水摸鱼，弄到点急需的补给？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在矿场防御工事外围，靠近溪流上游、距离他藏身之处大约百来米的另一片灌木丛中，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不是矿场的人！那人影动作极其迅捷隐蔽，借着灌木和地形的掩护，正朝着矿场侧后方、一处堆放废弃矿石和杂物的偏僻角落，快速潜行靠近！
有人也想打这个矿场的主意？是“王朝”的人？还是别的什么势力？或者是和他一样，想趁乱捞好处的独行玩家？
林牧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局势，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了。
他缓缓伏低身体，将呼吸压到最低，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鹰隼，死死锁定了那个潜行者的方向，同时也用余光关注著矿洞入口的动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或许就在这个看似普通、却又暗流涌动的新生矿场。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