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不同于在废土遗迹中那种混合了虚弱、寒冷和能量冲突的钝痛，也不是暗影噬魔藤毒素带来的侵蚀性剧痛。这次的感觉更加立体，也更加混乱。
仿佛身体在短短几秒内，被强行拉长、压扁、拧成麻花，然后又粗暴地塞回原本的皮囊。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连灵魂都像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甩干桶，眩晕、恶心、以及那种空间错位带来的强烈不真实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林牧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姿势落地的，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再次被那熟悉的、仿佛来自身体每个角落的尖锐痛楚唤醒时，首先恢复的感知是触觉。
背后是坚硬、粗糙、带着棱角的岩石地面，硌得他生疼。脸上、手上传来微风拂过的感觉，不再是废土那带着沙砾和硫磺味的凛冽寒风，而是略带湿润和草木气息的、微凉的气流。
紧接着是嗅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腐烂的树叶，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烟火气？不是燃烧木材的炊烟，更像是某种更粗劣、更刺鼻的东西在燃烧。
然后才是听觉。风声，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沉闷的雷声（或是别的什么巨响），以及鸟鸣？虽然声音嘶哑断续，但确实是鸟叫。还有昆虫的鸣叫。
最后，他才艰难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透过浓密树冠缝隙洒下的、斑驳而明亮的天光。不再是废土那铅灰色的、压抑的单一色调，而是带着温度、带着变化的、属于白昼的自然光线，虽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却依然刺得他久未见光明的眼睛一阵酸涩，下意识地又闭了起来。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缓缓睁开眼，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
他正躺在一片茂密的阔叶林中。身下是厚厚的、潮湿的落叶和苔藓，周围是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藤蔓缠绕，灌木丛生。光线昏暗，但并非绝对的黑暗，充满了森林特有的生机与隐蔽的危险。
这里绝对不是那片被遗忘的废土，也不是幽暗密林那种充满诅咒和变异的死寂林地。这里的生机虽然也带着一种野性的、未加修饰的粗糙感，但那是“自然”的粗糙，而非“腐化”或“凋零”带来的扭曲。
他成功了？真的被传送回了东部王国大陆？赤脊山脉？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发了全身骨骼的“抗议”，一阵密集的、仿佛要散架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生命值虽然因为“艾莉丝的祝福”吊坠的持续效果和传送结束后的自然恢复，回升到了65点左右，但各种负面状态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这次粗暴的传送，似乎加重了。
状态栏一片惨红，比在废土时还要触目惊心。尤其是新增加的“重度肌肉撕裂”和“空间适应不良”，让他几乎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连思考都变得迟滞、困难。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过了好几分钟，才勉强压下那阵阵上涌的眩晕和恶心。吊坠散发的月白色光晕笼罩着他，带来一丝清凉和抚慰，缓慢修复著损伤，但杯水车薪。
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并确认周围环境是否安全。
他强忍着剧痛，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配合牙齿，将身上那些早已在多次磨难中变得松垮破烂的、用作固定的布条和石片重新勒紧。每一次动作都牵扯著撕裂的肌肉，疼得他冷汗直冒。然后，他尝试打开背包，看看还剩下什么。
微型行囊里，除了那本依旧黯淡沉寂的“未命名的手札”和那块彻底变成灰白石头的“数据核心”残骸，空空如也。最后一点面包屑和清水在之前的挣扎中早已消耗殆尽。他真正是身无长物，一贫如洗。
唯一的好消息是，“黯淡的星辰徽记”戒指还在手指上，微弱的生命恢复效果仍在持续。“艾莉丝的祝福”吊坠更是他此刻能保持清醒、不至于被剧痛和负面状态击垮的最大依仗。
他靠在身后一棵大树的根部，再次喘息休息。目光则警惕地扫视著周围。森林很安静，只有自然的声音。但在“代码之眼”的视界中（虽然因为精神属性降低和状态影响，范围大幅缩减且模糊不清），他捕捉到了一些活动的、代表着小型生命的数据流——大概是松鼠、鸟类或者昆虫。没有发现大型掠食者或明显的危险能量源。
暂时安全。但他不能停留太久。血腥味、他自身散发出的“虚弱”气息，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需要水，需要食物，更需要一个绝对隐蔽、能让他安心恢复一段时间的地方。
他必须移动。
再次挣扎着，用那根从废土带来的、如今也已布满裂痕的兽骨手杖，配合著相对完好的右腿，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撑起来。每一下都伴随着骨骼的摩擦和肌肉的悲鸣。足足花了五分钟，他才勉强以一个极度别扭、几乎全靠右腿和手杖支撑的姿态“站”了起来，左腿虚点着地面，几乎无法受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森林茂密，难辨东西。他只能根据树冠的疏密和光线的方向，大致判断出一个可能是“下山”或地势较低的方向，然后开始以蜗牛般的速度，一步一顿地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骨折的左腿即使不承重，轻微的震动也会带来钻心的疼痛。肌肉撕裂让每一次发力都无比艰难。空间适应不良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看东西都带着重影，脚下仿佛踩着棉花。
仅仅走了不到二十米，他就不得不再次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上喘息，生命值又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消耗掉了2点。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身比乞丐装还不如的破烂布衣，混合著血污和尘土，紧紧贴在身上，黏腻而难受。
但他不敢停。停下来，就意味着放弃。
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感觉比在废土跋涉半天还要漫长。眼前的景象开始因为失血、脱水和剧痛而变得模糊、摇晃。
就在他感觉意识又要开始涣散，准备再次灌下一口并不存在的“意志力”强撑时，前方，透过树木的缝隙，他隐约听到了水声。
潺潺的、清晰的、如同天籁般的流水声！
水！是溪流！
一股微弱的力量瞬间注入他即将枯竭的身体。他咬紧牙关，用骨杖几乎是拖拽著自己，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奋力“挪”去。
拨开最后一丛挡路的灌木，一条大约两米宽、清澈见底的山涧溪流，出现在他眼前。溪水不深，水流平缓，在岩石间跳跃，激起细碎的水花，在透过林隙的阳光下闪烁著粼粼波光。
水！干净的水！
林牧几乎是扑到溪边的，也顾不上姿势是否狼狈，将头和整个上半身都埋进了清凉的溪水中，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吞咽著甘甜的溪水。冰凉的水流冲入口腔，滑过干渴灼烧的喉咙，浸润着仿佛要燃烧起来的五脏六腑，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爽和生命力。
他喝了个痛快，直到感觉肚子都有些发胀，才抬起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浊水。然后，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就著溪水，开始清洗脸上、手上、身上那些已经结痂或还在渗血的伤口。冰凉的溪水刺激著伤口，带来刺痛，但也带走了污秽，降低了感染风险。
做完这些，他才感觉恢复了一丝“活着”的实感。生命值在饮水和吊坠、戒指的恢复下，缓慢回升到了70点。虽然伤势依旧严重，但至少干渴暂时解决了。
接下来是食物。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部传来阵阵抽搐般的疼痛。他看向溪流，水中能看到一些细小的、银白色的鱼类在游动，等级只有0-1级，但速度不慢。以他现在的状态，抓鱼是想都别想。
他只能将目光投向森林。现在是游戏初期，森林里应该有不少可食用的野果、菌类或者块茎。但以他浅薄的植物学知识和现在的状态，胡乱尝试的风险太大。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无意中扫过溪流对岸。在对岸一处相对干燥的、靠近岩壁的斜坡上，生长著一小片低矮的、叶片呈伞状、边缘有锯齿的绿色植物。植物顶端，挂著几串红彤彤的、指甲盖大小的、类似野草莓的浆果。
【发现：酸棘莓（可食用）】
【品质：普通（白色）】
【描述：赤脊山脉常见的野生浆果，味道酸涩，勉强可食，可略微缓解饥饿，恢复少量体力。过量食用可能导致腹泻。】
【备注：附近常有野生动物（如野猪、山地狮）觅食。】
可食用！虽然效果差，还有副作用，但总比没有强！而且，既然有野生动物出没，说明这里并非完全的安全区，必须尽快采摘然后离开。
溪流不深，但水流湍急的地方对现在的他来说仍是障碍。他沿着溪流向上游走了一段，找到一处水较浅、有大块岩石可供垫脚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爬著，手脚并用地渡过了溪流，又花了近十分钟才挪到那片酸棘莓旁边。
他也顾不上酸涩，将能看到熟透的浆果一股脑地摘下，塞进嘴里。酸涩的汁液刺激著味蕾，带来一阵阵反胃，但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几串浆果下肚，虽然饥饿感只减轻了一点点，但至少胃部的抽搐缓解了不少，体力也似乎恢复了一丝。
他没有采摘太多，一是浆果数量有限，二是避免留下明显痕迹。他将最后几颗浆果小心地用大片的树叶包裹起来，塞进怀里，然后立刻开始寻找藏身之处。
他不能离水源太远，但也不能太近，容易被饮水的动物或别的什么东西发现。他沿着岩壁，向下游方向又挪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处岩石的背阴面，发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完全遮掩的、狭窄的岩石缝隙。
缝隙入口很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但内部却别有洞天，是一个大约三四平米、干燥、背风的小石穴。石穴一角甚至还有一小堆干燥的枯叶和鸟羽，似乎是某种小动物废弃的巢穴。
完美！这就是他急需的临时庇护所！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入口的藤蔓恢复原状，确保从外面看不出端倪，然后才艰难地挤进石穴，瘫倒在干燥的枯叶堆上，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至少暂时。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无边的疲惫和剧痛便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连检查一下石穴内部是否有其他“住户”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瘫在那里，意识迅速沉入了黑暗。
这一次，是真正深沉的、修复性的睡眠。
当林牧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虽然依旧存在但明显减轻了的疼痛，以及一种久违的、沉睡了许久后的轻微僵硬感。喉咙不再干渴欲裂，腹中的饥饿感也变得可以忍受。
他缓缓睁开眼。石穴内一片昏暗，只有入口藤蔓缝隙透入的、已经变得十分微弱的、黄昏时分的昏黄光线。
他睡了多久？看天色，至少大半天，甚至可能是一整天。
他连忙检查状态。
好消息！生命值恢复了不少！内脏震荡停止了！腐化侵蚀被“艾莉丝的祝福”吊坠每小时清除负面状态的效果清除了！空间适应不良和肌肉撕裂也有所减轻！虽然骨折和灵魂撕裂这两个最麻烦的依旧在，但整体状态比刚传送来时好了太多！
而且，他活下来了。在这片陌生的森林里，找到了水，找到了勉强果腹的食物，找到了安全的藏身之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微弱的振奋，涌上心头。他知道，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刻，暂时过去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虽然依旧牵扯疼痛，但比之前好了很多。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石穴。除了那堆枯叶鸟羽，角落里还有一些散落的、细小的动物骨骼和果核，果然曾是某个小兽的巢穴，但现在显然废弃已久。石穴很干燥，没有渗水，空气虽然不算清新，但也不闷浊。
他需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直到伤势恢复到足以进行更有效率的探索和行动。这意味着，他需要稳定的食物和水源，可能需要生火（如果有条件），还需要了解周围的环境，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并评估潜在的威胁。
他将怀里小心保存的几颗酸棘莓吃掉，又喝了几口用大树叶卷成的、从溪边带回的、所剩不多的溪水。然后，他挪到石穴入口，透过藤蔓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观察。
外面天色渐暗，森林逐渐被暮色笼罩。鸟鸣声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夜行生物开始活动的声音。远处，之前隐约听到的那种沉闷的、类似雷声的巨响，似乎更频繁了一些，方向大概是东北方？
那是什么？战斗？开山？还是某种自然现象？
他将这个疑问记下，然后开始倾听和观察近处。溪流的水声依旧，偶尔能听到小型动物踩踏落叶的窸窣声。没有发现大型掠食者或智慧生物活动的明显迹象。
暂时安全。但夜晚的森林永远比白天危险。他需要生火，不仅是为了取暖和驱赶野兽，煮沸溪水也更安全。但他没有火种，也没有合适的工具。
他看向那堆枯叶和鸟羽，又看向自己身上破烂的布条。钻木取火？以他现在的力量和状态，以及这里的湿度，成功率低得可怜。
或许可以尝试用“艾莉丝的祝福”吊坠？吊坠蕴含月华之力，虽然性质温和，但理论上集中起来或许能产生高温？或者，利用“代码之眼”寻找可燃物和引火的最佳方式？
他正思索著，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自然风声和虫鸣的异响，从石穴外不远处传来。
那是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含糊的人声？
林牧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连疼痛都暂时忘记了。他悄无声息地缩回石穴深处，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眼睛死死盯着藤蔓缝隙。
“代码之眼”全力运转，虽然范围有限，但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了！不是一只，是三个！三个代表智慧生物（玩家或npc）的、带着装备和技能数据流的光点，正从下游方向，沿着溪流，朝着他藏身的石穴这边，缓缓靠近！
他们走得很慢，很警惕，似乎在搜索什么。偶尔停下，低声交谈几句。
距离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林牧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三个，就算只有一个普通的5、6级玩家，他也绝不是对手。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他握紧了手中的骨杖，虽然知道这玩意在真正的武器面前不堪一击。另一只手，则悄悄按在了胸前的吊坠上。
声音更近了，他甚至能听清零星的词语：
“妈的，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
“会长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破山这么大，上哪找去”
“少废话，仔细搜！说不定就藏在哪个老鼠洞里”
会长？死命令？搜人？
是“王朝”公会的人？！他们竟然追到这里来了？赤脊山脉距离艾尔文森林和幽暗密林何止千里！他们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还是说，这只是巧合，他们在搜捕别的什么人？
不，不对。从幽暗密林到这里的随机传送，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测，“王朝”公会怎么可能知道？除非他们有某种追踪道具，或者，他出现在赤脊山脉的消息，已经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传开了？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三个光点停在了溪流边，距离林牧藏身的石穴入口，只有不到十五米。他们似乎在观察水流，或者在休息。
“头儿，这边好像有个岩缝，要不要看看？”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
林牧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岩缝？这么窄，人能钻进去？”另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不以为然。
“看看呗，万一呢。那小子狡猾得很。” 尖细声音坚持。
脚步声响起，朝着石穴方向走来。
十米，八米，五米
林牧甚至能听到对方拨开灌木的沙沙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带着警惕的呼吸声。
完了。要被发现了。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拼死一搏？用吊坠的光芒晃瞎对方然后逃？还是
就在那个尖细声音的主人，一只穿着皮靴的脚，即将踩到遮掩石穴的藤蔓前的瞬间——
“吼——！！！”
一声低沉、狂暴、充满了威胁意味的兽吼，突然从森林的另一侧，距离溪流大约百米外的地方，猛然炸响！
紧接着，是树木被猛烈撞击、枝叶断裂的哗啦声，以及某种大型生物沉重而迅捷的奔跑声！那声音，正朝着溪流这边快速逼近！
“什么声音？！”
“是熊！山地狮？还是”
“警戒！准备战斗！”
溪边的三个追兵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立刻转身，武器出鞘，紧张地看向吼声传来的方向。那个即将探查石穴的家伙也立刻缩回了脚，转身与同伴汇合。
“代码之眼”中，一个体型硕大、能量反应强烈、至少7级以上的红色敌对光点，正如同发狂的战车般冲来！
是野兽！被他们的动静或者血腥味吸引来了！
机会！
林牧趁著外面三人注意力被野兽吸引、阵型调整、发出嘈杂呼喝的混乱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虽然依旧慢得可怜），从石穴入口的另一侧、藤蔓更加茂密、地形更加崎岖难行的方向，手脚并用地“滚”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与溪流和野兽来袭方向都垂直的、林木更加茂密幽暗的深处，亡命“爬”去！
他不敢回头，不敢停顿，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喘息声。身后，野兽的怒吼、玩家的惊呼、兵刃的碰撞、技能释放的光芒和声响，瞬间交织在一起，爆发成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他无暇顾及。他只知道，必须跑，离得越远越好。
他凭借著“代码之眼”提供的、在昏暗光线和复杂地形中那一点可怜的视野优势，以及求生的本能，在嶙峋的乱石、盘结的树根、茂密的灌木丛中，连滚带爬，拼命向前。骨折的左腿一次次撞击在岩石和树干上，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跑了多远，也许只有几百米，身后的战斗声逐渐变得微弱、遥远。他躲进一片极其茂密、几乎不透光的荆棘丛中，瘫倒在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咳出带着血腥味的沫子。
生命值因为剧烈的运动和伤势加重，掉到了65点。但他暂时安全了。
他侧耳倾听，只有远处的兽吼和隐约的厮杀声，以及近处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王朝”的人真的在搜捕他。而且范围已经扩大到了赤脊山脉。
这意味着，他不仅需要养伤，还需要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捕。这片山脉，也不再是安全的避风港。
他躺在地上，望着荆棘丛上方那几乎看不见的、被夜色染成墨蓝的天空，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的幽深。
很好。
既然逃不掉，躲不开。
那么，这片赤脊山脉，就作为新的猎场吧。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重新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只是被动逃亡的猎物了。
他轻轻握紧了胸前的吊坠，吊坠的光芒在黑暗中，映亮了他沾满泥土和血污、却异常平静坚定的侧脸。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