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时,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汇报了华妃请旨让莞常在迁居翊坤宫东配殿、以及皇后已准允的事。
雍正执朱笔的手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淡淡道:
“朕知道了。华妃……倒是‘体贴’。” 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自然明白年世兰的用意。然而,一个更深的顾虑瞬间攫住了他——翊坤宫的欢宜香!
此香绝密,关乎社稷安稳,绝不可为外人所知,更不容有失。
甄嬛若长居翊坤宫,时日一久,难免受其影响,这是万万不能的。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语气不容置疑:
“传朕口谕,莞常在迁居翊坤宫,一切饮食起居用度,仍按碎玉轩旧例,由内务府单独供给,不必经翊坤宫之手。另,朕库里有新进的龙涎香,清心凝神,赐予莞常在日用。记住,莞常在的份例需格外精心,若有半点差池,朕唯内务府是问!”
“嗻!奴才这就去传旨!”
苏培盛虽不解皇上为何对莞常在的用度如此上心,甚至细致到香料,但天威难测,他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退下传旨。
太后宫中。
竹息姑姑将打听到的消息低声禀报给闭目捻着佛珠的太后。
“皇帝处置得还算妥当。”
太后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欢宜香是断不能出纰漏的。年世兰此番举动,皇帝由着她,既是施恩,也是敲打。至于那个莞常在……”
太后顿了顿:“瞧着是个伶俐的,放在年世兰眼皮子底下磨一磨也好,是福是祸,端看她自己的造化。只是要盯紧些,别让那些脏东西,污了哀家的皇孙。”
……
这日午后,御花园一角,海棠开得正艳,却已有几朵耐不住春深,悄然凋落。
安陵容独自站在树下,望着那残红出神,眼圈微红。
“安妹妹好雅兴,也来赏这最后的春色?”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安陵容一惊,忙转身,见是曹琴默带着宫女款步而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
她慌忙行礼:“陵容见过曹姐姐。”
曹琴默亲手扶起她,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角,叹道:“妹妹怎么一人在此伤心?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她语气真诚,仿佛真是偶遇关怀。
安陵容低下头,绞着帕子:“没……没有,只是风沙迷了眼。”
曹琴默也不点破,只与她并肩而立,一同看着那落花,似是无意般感慨:
“这花开得再好,也终有凋零之日。就像咱们姐妹的情分,说变,也就变了。”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姐姐听说,莞常在如今在翊坤宫甚是得华妃娘娘欢心,连皇上都特意赏了龙涎香,可见圣眷正浓。妹妹与莞常在一同入宫,情同姐妹,如今见她这般好,妹妹也该为她高兴才是。”
这话看似宽慰,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安陵容最痛的地方。
自从甄嬛被华妃掳了去,她就像被夺了舍一样。最讨厌的华妃和最在意的姐姐住在一起,她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安陵容脸色白了白,强笑道:
“姐姐说的是,陵容……自然是替莞姐姐高兴的。”
曹琴默观察着她的神色,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妹妹是个实心人儿,姐姐说句不当讲的,你也别往心里去。这后宫里头,今日姐妹情深,明日就可能形同陌路。莞常在如今有了更好的倚仗,怕是……未必还记得旧日情分了。姐姐是怕你一片真心,错付了人,徒增伤心。”
她拉起安陵容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看齐妃娘娘,出身尊贵,又有皇子傍身,如今不也时常为些小事烦心?妹妹若想在这宫里立足,光守着旧情可不行,还得……为自己多打算打算。有时候,借一借东风,才能成事。”
安陵容本就心乱如麻,脆弱不堪,被曹琴默这番“体己话”一说,心中那点不甘和委屈瞬间放大成了尖锐的刺痛和怨怼。
是啊,姐姐已经有了华妃娘娘,什么都有了,哪里还需要她?
她想起皇后娘娘之前的“点拨”,想起自己孤苦无依的处境,一个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而生:
既然姐姐先不要这份情谊,那她安陵容,也不能坐以待毙!
曹琴默看着安陵容眼中逐渐凝聚的冷光,心中冷笑。
她曹琴默能在宫中有今天,全靠攀附华妃,如今温宜尚且年幼,她怎能让小小甄嬛抢了她晋升的梯子!
为了温宜,她必须下一盘棋了。
如今棋子已动。她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轻轻拨动这根弦,自然有人会替她奏响混乱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