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有师父孙老头在坊市中打过招呼，为他挡下了不少潜在的麻烦，但林凡深知，孙老头的庇护，是建立在自己“有灵植天赋，修为是废物”这个认知基础之上的。
这份庇护，如同冬日里的一件薄裘，能挡些许寒风，却挡不住真正致命的冰刀。
一旦自己展露出与“废物”身份不符的财富与实力，这份庇护，很可能就会变成最危险的审视。
他必须比以往更加小心。
在洞府中静坐了半日，将所有的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数十遍，确认没有任何明显的疏漏之后，林凡才缓缓起身。
他先是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灰色杂役服，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不起眼的斗篷披在身上，又戴上了一顶能遮住大半面容的斗笠。
接着，他心念一动，体内的《敛息术》法诀开始运转。
这一次，他没有将气息压制到最低，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控制在了炼气四层的样子。
一个刚刚突破至炼气中期的外门弟子，为了赚取修炼资源，私下里贩卖些符箓，这在宗门底层，并不少见。
做完这一切，他才离开了废料谷，熟门熟路地朝着外门坊市的方向走去。
一路行来，他始终保持着低头赶路的姿态，不与任何人对视，将一个略带自闭、不善交际的底层修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随着距离坊市越来越近，周围的修士也渐渐多了起来。
林凡能感觉到，数道或好奇、或审视的神识，不经意地从自己身上扫过。
他心中一凛，脚下步伐不变，等到临近坊市之后，寻了个无人的角落，体内的《敛息术》却再次悄然运转。
那属于炼气四层的气息波动，如同退潮般缓缓滑落，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初入炼气三层的样子。
当他再次踏入那条熟悉的坊市街道时，一股混杂着汗臭、廉价丹药味、以及各种灵材气息的嘈杂热浪，便扑面而来。
这里，是云霞宗最真实的底层生态圈。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
摊主们看上去大多是与林凡一样的杂役弟子，或是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他们将自己从宗门任务、或是某些危险之地侥幸得来的东西，铺在一块破布上，扯着嗓子，用最朴实、也最具有煽动性的话语，向来往的同门兜售着。
这里没有仙家的飘逸与雅致，只有最赤裸裸的生存交易。
每一块灵石的易手，都伴随着精明的算计与虚假的吹捧。
林凡目不斜视，穿过拥挤的人流，径直走到了街道尽头，那家名为“万符居”的老旧店铺门前。
店铺的门脸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与周围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
林凡压了压斗笠，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朱砂与陈年兽皮混合的独特气味。
柜台后，依旧是那个面容蜡黄、仿佛永远也睡不醒的老掌柜。
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林凡的打扮，声音懒洋洋地响起：“道友，需要点什么？”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柜台前，沉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叠厚厚的、泛黄的符纸，轻轻地放在了柜面上。
这些，都是他这一年来，练习绘制各种一阶下品、中品符箓时，所产生的“失败品”。
虽然因为灵力控制的瑕疵，或是符文的些许错漏，导致它们未能成功入阶，但其中依旧蕴含着微弱的法术波动，对于那些连一块灵石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底层杂役弟子而言，这种威力打了折扣，但价格也同样低廉的“残次符”，反而是最受欢迎的消耗品。
老掌柜的目光，落在那叠符纸上，起初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但当林凡陆陆续续，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七八叠同样厚度的符纸，甚至在最后拿出来了一小碟明显入了阶的符纸后，他那双浑浊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他拿起一张“残次火球符”，指尖灵光微吐，略一感应，便确认了其品质。
灵力波动微弱，符文结构不稳，确实是标准的失败品，而且这符纸。。虽说品质一般，他却没有见过。
随即再次拿起林凡最后取出来的那些一阶下品的灵符，仔细查看起来，同样的符纸，同样的手法。确实同一人所绘制。
只是这数量。
不入阶的将近八百张！一阶下品30张！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即便是一个专职的一阶符师，夜以继日地绘制，也需要数月到一年不等的时间，才能积攒下如此庞大的数量。
老掌柜沉默了片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斗笠下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然后缓缓开口，报出了一个价格：“不入阶的杂符，三张一块下品灵石。你这里总共七百九十二张，算你二百六十四块灵石。一阶下品的灵符，一张五块灵石，三十张，算你一百五十快，总计四百一十四块，老夫做主，给你四百二十块。”
这个价格，不高不低，是坊市中的公价。
但老掌柜的语气，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他原本从孙老头那得知这小子只是有些许制符的天赋，但现在看来这小子到是勤奋得很，算是个可造之材，可惜是个伪灵根。
“可以。”林凡的声音沙哑而平淡，并未在意老掌柜的神情。
交易很快完成。
四百二十块下品灵石，被装在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中，交到了林凡手上。
林凡接过储物袋，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对着老掌柜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了万符居，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在了嘈杂的人流之中。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老掌柜摸了摸下巴，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低声自语道：“有趣，有趣孙老头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怪胎？这制符的毅力，简直不像个人”
林凡离开万符居后，并没有立刻去采购他需要的东西。
他在坊市中不紧不慢地绕了两圈，确认身后没有任何人跟踪之后，才闪身进入了一条偏僻无人的窄巷。
在巷子的阴影中，他迅速脱下了身上的杂役服，换上了一套质地精良的青色外门弟子服饰。
同时，他体内的《敛息术》再次运转。
这一次，他将自己的修为气息，毫不掩饰地提升到了炼气五层的境界。
一个修为一般的外门弟子形象。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巷子的另一头走出，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与之前那个畏畏缩缩的杂役弟子，判若两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街对面那座三层高，飞檐斗角，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百草阁”三个烫金大字的宏伟建筑，迈步走了过去。
与外面那嘈杂混乱的街市不同，百草阁内，安静而雅洁。
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青玉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数百种高阶灵药混合而成的、沁人心脾的浓郁药香。
一排排由千年铁木打造的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玉瓶，瓶身上贴着标签，写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丹药名称。
几名身穿统一锦服、面带职业化微笑的貌美侍女，正轻声细语地为几位看起来身份不凡的修士，介绍着各种丹药的功效。
这里，贩卖的不仅仅是丹药，更是一种身份与阶级的象征。
林凡刚一踏入，便有一名眼尖的侍女迎了上来，对着他盈盈一拜，声音柔媚如水：“这位师兄里面请，不知师兄需要些什么？是需要增进法力的‘聚气丹’，还是疗伤圣药‘回春散’？”
侍女目光恭敬，暗地里在林凡的修为、衣着、以及神态上飞速扫过，瞬间便完成了对其实力与财力的初步评估。
“我需要一些巩固炼气中期修为，并能辅助冲击后期瓶颈的丹药。”林凡的声音恢复了清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辅助冲击后期瓶颈？”侍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师兄来得可真是时候！本店新到了一批由内门丹堂首席王师叔亲手炼制的‘上品凝元丹’，药力精纯无比，对突破瓶颈有奇效！除此之外，若是能再配上一瓶‘清心玉露’，在突破时服用，可保灵台清明，大大降低走火入魔的风险！”
一套娴熟无比的组合销售话术，行云流水般地说了出来。
林凡神色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先看看那上品凝元丹。”
“好的，师兄请随我来。”侍女见他不上套，也不气馁，依旧笑意盈盈地将他引至一个独立的柜台前。
柜台中，只摆放着寥寥几个玉瓶。
侍女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打开瓶塞，一股浓郁而精纯的药香瞬间散发开来。
“师兄请看，这便是上品凝元丹，药力是普通凝元丹的三倍以上！一瓶十二粒，售价一百八十块下品灵石！”
林凡目光落在丹药上，又看了看价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没有立刻还价，而是转而问道：“可有中品破障丹？”
破障丹，不如凝元丹药力精纯，但胜在药性霸道，专门用于冲击瓶颈，属于孤注一掷的类型。
侍女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个识货的。
凝元丹是持续滋养，温水煮青蛙，利润最高。而破障丹则是一锤子买卖，药效直接，价格也相对透明。
“破障丹自然也是有的。”侍女很快恢复了笑容，只是热情稍减，
“中品破障丹，一粒二十块下品灵石。”
“给我来五粒。”林凡毫不犹豫地说道。
而后，他又指了指那瓶凝元丹：“这个，一百五十块灵石，我就要了。”
“师兄，这这已经是本店的最低价了。”侍女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一百五十块。”林凡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行便罢了。”
侍女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她看着林凡那平静而又坚定的眼神，知道今天怕是遇上行家了。
一番无声的对峙后，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就按师兄说的办。”
最终，林凡花费了二百五十块下品灵石，购得了一瓶上品凝元丹以及五粒中品破障丹。
“这些丹药，应该足够我突破练气后期了。”
他一边思量一边将丹药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收入储物袋，转身离开了百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