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百草阁的大门，身后那股浓郁而又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被门外嘈杂浑浊的空气瞬间冲散。
林凡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气派非凡的三层阁楼，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削金窟。
不过眼下丹药到手，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寻找一门足以支撑他修炼到炼气后期的敛息秘术。
没有这个，他现在拥有的丹药，便如同催命的毒药，每服用一粒，都让他离暴露的深渊更近一步。
林凡将头上的斗笠往下拉了拉，重新融入了那片喧嚣混乱的街市。
他在各个摊位前走走停停，目光不时扫过那些摆放在破布上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完整的一阶阶妖兽‘铁背苍狼’的獠牙，只换三瓶聚气丹，不能再少了！”
“刚从断风山脉采来的‘血纹草’，还带着露水呢！道友，看你我有缘，十块灵石拿走！”
“残缺的古宝碎片，据说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内蕴大道玄机，有缘者得之！”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吹嘘声，此起彼伏。
这些声音，在林凡的耳中，被自动过滤、筛选、分析。
他寻找的，不是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交易，而是那些隐藏在嘈杂背后的、压低了嗓音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东城那边的‘黑蛇帮’，最近又从外面搞到了一批来路不明的货。”
“别去了，那就是个坑！上次我兄弟就在那儿买了一本所谓的高阶功法，回去一练，差点没走火入魔！”
“那去哪儿？宗门里查得严，好东西根本不敢拿出来卖。”
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渐渐在林凡的脑海中，汇聚成一条模糊的暗河。
他知道，任何一个秩序井然的社会，都必然存在着一个与之共生的、庞大的地下世界。
云霞宗，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个地下世界的入口，绝不会轻易向他这样的生面孔敞开。
他在一个贩卖残破玉简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中年修士，炼气三层的修为，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道友，看看？我这儿的可都是从古修洞府里淘换出来的宝贝，说不定就有你需要的上古秘法。”摊主见有客上门，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
林凡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枚布满裂纹的玉简，神识略一探查，便发现里面记载的不过是一些早已过时的大路货色，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错漏。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玉简，目光却仿佛无意般，在摊位上一扫而过。
“老板，你这里，可有收敛气息的高阶法门？”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平淡地问道。
摊主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道友说笑了，敛息术那可是百宝阁才有的东西，我这小摊，哪有这等福分。”
“我说的，不是百宝阁里那些人人都能学的。”林凡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同时，一缕属于炼气五层的、凝实无比的灵力波动，从他指尖一闪而逝。
那摊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忌惮。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衣弟子，竟是一名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炼气中期修士。
“道友道友说笑了。”摊主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那种东西，就算有，也没人会摆在台面上卖啊”
林凡沉默地看着他。
那摊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最终还是扛不住那无形的压力，咬了咬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道友，我劝你别在这街面上打听。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你去你去听风楼碰碰运气吧。就说，是老鼠介绍你来的。”
说完，他便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林凡一眼，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听风楼。
林凡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他站起身，从储物袋中随意地摸出两块下品灵石，扔在了摊位上，然后拿起一枚最破旧的、记录着凡俗菜谱的玉简，转身便走。
那摊主看着地上的两块灵石，又看了看林凡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迅速将灵石揣进了怀里。
听风楼，位于坊市最北边的角落，是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两层木质小楼。
没有华丽的牌匾，也没有喧嚣的迎客声，只有一扇半掩着的、吱呀作响的木门，仿佛一个沉默的老人，静静地观察着这片嘈杂的市井。
林凡在门口驻足了片刻，确认周围并无可疑的目光后，才压了压斗笠，推门而入。
楼内，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灵酒的醇味、烤肉的焦香味、以及修士身上特有的、混杂着汗水与灵力的复杂气息。
一楼的大堂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名修士。
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占据着一张油腻的木桌，高声谈笑，大口喝酒，气氛热烈而又粗犷。
这些人，大多是些修为在炼气中期的散修，或是宗门里那些常年在外执行危险任务的猎修，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一股彪悍的煞气。
林凡的进入，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一个坐在柜台后，正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拭着酒杯的店小二，懒洋洋地抬起头，朝他瞥了一眼。
这店小二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修为也只有炼气二层，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与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客官，一位？”店小二的声音带着一丝独特的、沙哑的磁性。
林凡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一个靠窗的、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
“一壶最便宜的‘猴儿酒’，一碟‘酱妖兽肉’。”他将一枚下品灵石，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好嘞。”店小二麻利地收起灵石，不多时，便端着一个粗陶酒壶和一碟黑乎乎的肉食走了过来。
放下酒肉，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手中的抹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林凡身前的桌子，同时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打量着林凡。
林凡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那浑浊的酒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酒精味，他却仿佛品尝琼浆玉液一般，轻轻抿了一口。
“这酒，太烈。”林凡放下酒杯，声音平淡地说道。
“客官说笑了，咱们听风楼的猴儿酒，就是这个味儿。喝不惯的，嫌它烧喉咙；喝得惯的，就爱它这股劲儿。”店小二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话里有话。
林凡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夹起一块黑乎乎的酱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肉质粗糙干硬，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显然是某种最低阶的妖兽肉。
“这肉，也太老。”林凡放下筷子，再次评价道。
店小二的笑容微微一敛，擦桌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直起身子，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凡的斗笠。
“客官，您要是来吃饭喝酒的，楼上还有雅间，菜品也更精致些。”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林凡却仿佛没有听懂。
他抬起头，斗笠下的目光，穿透阴影，与店小二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我不是来吃饭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店小二的瞳孔，猛地一缩。
“老鼠，让我来的。”林凡缓缓地说出了那个接头暗号。
店小二脸上的最后一丝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他沉默地盯着林凡看了足足数息，似乎在评估着这句话的真伪，以及眼前这个人的危险程度。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跟我来。”
他扔下抹布，转身便朝着柜台后的楼梯走去。
林凡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跟了上去。
走上二楼，光线愈发昏暗，空气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与一楼的嘈杂不同，这里只有几间紧闭的包厢，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灵光，显然都设有隔音禁制。
店小二将他引至走廊尽头的一间空房内，随手关上了门。
房间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
“说吧，想知道什么？”店小二开门见山，语气变得冷漠而直接。
“敛息的法门，或是能隔绝神识探查的法器。品阶越高越好。”林凡同样干脆地说道。
“呵，口气不小。”店小二嗤笑一声，随即比出一个数：“二十块下品灵石。”
林凡没有废话，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扔在了桌上。
布袋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般的声响。
店小二挑了挑眉，伸手将布袋打开，往里一看，脸上顿时露出缓和之色。
袋子里，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块下品灵石。
“道友倒是爽快。”店小二将灵石收起，一改冷漠，带着喜色说到，“高阶敛息秘术我没有。”
说完还不等林凡有什么反应，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想要的东西，寻常的坊市里是找不到的。就算有，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再过半个月，十五那晚，子时，在坊市西边的黑石岗，会有一场小型的地下交易会。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地下交易会？”林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错。”店小二点了点头，“那地方，去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有宗门里不敢露富的弟子，有专门销赃的邪修，还有些从外面流窜过来的亡命徒。大家脸上都戴着面具，只认灵石不认人，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从功法丹药到杀人越货，只要你出得起价，什么都有。”
“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店小二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地方，规矩也大。交易会上不准动手，但一旦出了黑石岗的范围，是生是死，就各安天命了。每年，都有不少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我明白了。”林凡点了点头，“如何进去？”
“没有固定的入口。”店小二摇了摇头，“交易会由一个叫‘鬼市’的神秘组织操办。到了那天晚上，你只需在乱葬岗外围等着。会有人出来接引，到时候，你需交纳十块灵石的‘入场费’，便可得到一张‘鬼脸面具’，凭面具入场。”
“多谢。”林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不再多言，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店小二却叫住了他。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色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木牌，递了过来。
木牌上，用朱砂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字。
“这是信物。到时候，把这个给接引的人看，他会带你去个好位置。也算是看在这二十块灵石的面子上，送你的一个人情。”
林凡接过木牌，入手微凉，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的阴寒气息。
他没有多问，只是将木牌收入储物袋，对着店小二，微微颔首，便转身推门而出，顺着楼梯，快步消失在了楼下的嘈杂之中。
直到林凡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听风楼外，那店小二才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把玩着手中那袋沉甸甸的灵石，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炼气五层，出手却如此阔绰，神识也远比同阶凝练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