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家各房的态度(1 / 1)

李寡妇那场闹剧之后,林招娣的日子似乎短暂地“清净”了几天。张永贵虽然依旧阴着脸,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忌惮和审视,但至少没再动手,索要吃喝时语气也硬邦邦,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准备打骂。村里那些半大孩子,尤其是铁蛋那一伙,远远看见她就绕着走,再不敢来院门口探头探脑。

但这种“清净”,更像是一种紧绷的平衡,底下暗流涌动。林招娣很清楚,自己那天的狠劲镇住了一时,却不可能消除根本的敌意和轻蔑。她依然是张家洼人口中那个“买来的”、“带拖油瓶的”、“敢动刀的疯婆子”。

这天晌午过后,她刚把饿得直哭的婴儿勉强哄睡(那点能量饼干屑早就用完了,孩子全靠稀粥吊着命,瘦得皮包骨头),准备去后院把晾着的几件破衣服收回来——那是她用张永贵一件破得没法补的褂子,拆了洗了,勉强改成的几块尿布。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外面路上传来几个妇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可不是么,永贵家那新来的,看着不声不响,下手可真黑,李寡妇家铁蛋的耳朵,听说肿了三天!”

“啧啧,带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还这么横,永贵也是,怎么就买了这么个丧门星回来?”

“我看啊,是手里有点粮食和钱烧的!听说花了不老少呢!结果就买回个母夜叉!”

“嘘,小点声,快到门口了……”

声音渐渐清晰,人也到了院门外。

不是一两个,是四五个妇人,年纪从三十多到五十多不等,穿着清一色灰扑扑的棉袄罩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长期劳作的粗糙和精明算计的神色。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出头、容长脸、吊梢眼的妇人,手里还挎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

林招娣从原主零碎的记忆和对张家洼这两天听来的闲言拼凑中,隐约认出这几个好像是张家的本家妯娌。为首那个吊梢眼的,应该是张永贵大伯家的二儿媳妇,村里人都叫永贵二嫂,或者直接叫张二家的,是个出了名掐尖要强、爱搬弄是非的。

她们显然不是路过。那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招娣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审视,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参观什么稀罕物件的兴致。

林招娣顿住脚步,手里拿着那几块灰扑扑的“尿布”,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让开,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

张二家的被林招娣这不闪不避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哟,这就是永贵兄弟新娶的弟妹吧?我们是永贵本家的嫂子们,听说他成了家,特地过来看看。” 她把“新娶的”和“看看”咬得有点重,眼神却往林招娣身后破败的院子里瞟,又扫过她手里寒酸的尿布,嘴角撇了撇。

其他几个妇人也跟着附和,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林招娣身上和院子里扫来扫去。

“看着是比前头那个齐整点,就是太瘦了。”

“这院子……唉,永贵兄弟一个人过,是邋遢了点,弟妹来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听说还带了个孩子?在屋里吧?男孩女孩啊?”

七嘴八舌,看似关心,实则句句带刺,打听隐私。

林招娣心里明镜似的。这不是普通的串门,这是“下马威”,是来摸她的底,掂她的分量,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新媳妇”的好处,或者至少,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以后能不能从她这儿占点便宜、听点闲话。

“几位嫂子,”林招娣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情绪,“当家的(她用了这个称呼)在屋里歇着。孩子刚睡下,怕吵。院子是简陋,我刚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既没热情迎进去,也没冷脸赶人,只是陈述事实,同时点明张永贵在家(潜在的威慑),孩子需要安静(拒绝进一步窥探),以及自己“刚来”(潜台词:别指望我立刻如何)。

张二家的眼珠转了转,显然不满意这回答。她往前凑了半步,试图看清屋里,嘴里却说:“歇着啊?那正好,我们不进屋,就在院里说说话。永贵兄弟也真是,成了家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族里说一声,还得我们这些做嫂子的自己打听上门。” 这话里带着埋怨,也隐晦地点出张永贵(以及他这个新家)在族里不受重视,或者说不合群。

另一个圆脸微胖的妇人(好像是张永贵三叔家的媳妇)接话道:“是啊,按说新媳妇进门,怎么也该到各房走动走动,认认亲,也让族里长辈们看看。弟妹你这……一直关着门,我们想关心都找不到门路。” 这话更直接,指责林招娣不懂礼数,不把张家宗亲放在眼里。

林招娣垂下眼,看着手里粗糙的尿布,心里冷笑。走动?认亲?拿什么走动?家里连下顿的粮食都不知道在哪儿,难道空着手去“认亲”,然后等着被这些“亲戚”更肆无忌惮地盘剥和嘲笑吗?更何况,张永贵自己都跟族里关系疏远,她一个买来的,去凑什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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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能直接这么说。

“几位嫂子有心了。”她抬起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依旧平淡,“我刚来,人生地不熟,家里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当家的也没提这事,我怕贸然上门,失了礼数,反而不好。等过些日子,家里安顿好了,再当家的领着,去给各位叔伯嫂子们问好。”

这话绵里藏针。先是示弱(人生地不熟,家里穷),再把责任推给张永贵(他没提),最后给出一个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过些日子,他领着)。既不得罪人,也堵住了她们立刻要求“走动”的嘴,还暗示了家里是张永贵做主,她做不了主。

几个妇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新媳妇,说话滴水不漏,看着低眉顺眼,实则滑不溜手。

张二家的不死心,目光又落到林招娣手里的尿布上,故意叹了口气:“唉,也是难为你了。带个这么小的孩子,又是这么个家底……听说孩子还没奶吃?天天喝稀粥哪行啊?我看孩子都瘦脱相了。” 她说着,把手里的篮子往前递了递,掀开蓝布一角,露出里面两个黑乎乎的杂面馒头,还有一小块颜色可疑的、像是咸菜疙瘩的东西。

“这不,我们几个嫂子凑了点儿,给你和孩子带点吃的。虽然不多,也是份心意。这孩子啊,看着就可怜见的。” 她语气里带着施舍和怜悯,眼神却紧盯着林招娣,看她如何反应。

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点头,目光却忍不住在那两个杂面馒头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东西在她们自己家也是金贵的,拿出来做这人情,显然别有目的。

林招娣看着那两个馒头。对于已经饿了几天、胃里空空如也的她来说,那简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对于奄奄一息的孩子来说,哪怕一点点粮食,都可能救命。

但她更清楚,这馒头不能接。一旦接了,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和孩子的极度弱势,接受了她们的“施舍”,以后在这些“本家嫂子”面前,就永远低了一头,更会被她们拿捏住“心软”、“需要接济”的把柄,进而提出各种要求,或者散播更多不利于她的闲话——看,那买来的,就知道占族里便宜!

她甚至怀疑,这馒头是不是真的干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在这个环境里,防人之心不可无。

“嫂子们的心意,我替孩子领了。”林招娣没有伸手去接篮子,反而后退了半步,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但这粮食金贵,嫂子们家里也不宽裕,我们不能再要。孩子……是我没本事,没能喂好他。当家的也在想办法。” 她再次把张永贵抬出来当挡箭牌,同时点明“孩子是我没本事”,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却绝不接受施舍。

张二家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假笑有点挂不住了。她没想到这女人穷成这样,竟然还能拒绝送到嘴边的粮食!是真清高?还是不识抬举?或者……是看出了她们的意图?

圆脸妇人打圆场似的说:“哎呀,弟妹你这是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快拿着吧,给孩子吃点实在的!”

“真不用了,谢谢嫂子们。”林招娣坚持,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等以后日子好过点,我再好好谢谢嫂子们。”

话说到这份上,再强塞就难看了。张二家的脸色沉了下来,悻悻地收回篮子,盖好蓝布。她上下打量着林招娣,那眼神里最初的“新奇”和“打量”已经变成了明显的不悦和轻蔑。

“行,既然弟妹这么有志气,那我们就不勉强了。”张二家的语气冷淡下来,“不过弟妹啊,嫂子们多说一句,你既然进了张家的门,就是张家的人。有些规矩,还是得懂。族里长辈们都是看着永贵长大的,以后有什么事,该走动还得走动,该请教还得请教。别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让人说闲话。”

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林招娣低头:“嫂子说的是,我记下了。”

“行了,我们也不多待了。永贵兄弟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了。”张二家的说完,领着其他几个妇人,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背影都透着股不痛快。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土路尽头,林招娣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捏着尿布的手指微微松开,掌心已经沁出冷汗。

她知道,今天算是把这些本家妯娌得罪了。她们不会善罢甘休,以后明里暗里的刁难和闲话,只会更多。

但她不后悔。

那点带着羞辱和算计的施舍,她宁可饿死,也不会要。

抱着几块破尿布,她转身走回冰冷破败的院子。

阳光照在土墙上,依旧没什么暖意。

前路依旧艰难,危机四伏。外面有李寡妇那样的泼妇,有铁蛋那样的顽童,现在又多了这些心思各异的“本家亲戚”。

可她林招娣,已经不再是那个刚穿越来时茫然无措、只能被动承受的灵魂了。

她慢慢挺直了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佝偻的背脊。

想用一点粮食拿捏我?想看我的笑话?想把我当成可以随意摆布的物件?

做梦。

日子还长,咱们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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