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光裕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答案，放下铅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他抬起头，准备向白念薇请教一个问题，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煤油灯柔和的光晕洒在她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呼吸平稳而轻柔，像一只倦极的小猫找到了一处温暖的角落。
一缕碎发从她的麻花辫中滑落，垂在脸颊旁，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顾光裕的心忽然柔软下来。
这段时间，白念薇白天要干活，晚上还要抽时间帮他复习，肯定是累坏了。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夜风带着凉意从窗缝钻进来。
“这么睡会着凉的。”顾光裕轻声自言自语，站起身，犹豫了一下。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煤油灯芯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顾光裕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白念薇。
他弯下腰，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腿弯处，打算将她抱到炕上好好休息。
就在他的手臂刚碰到白念薇身体的瞬间，白念薇醒了。
其实她并没有睡得很沉，当顾光裕起身时她就有些朦胧的意识了。
当那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时，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瞬间发烫。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慌乱之下决定继续装睡。
白念薇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僵硬。
她能感觉到顾光裕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怕惊醒她，又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当他将她稳稳抱起时，她不得不将脸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这个动作让她羞得几乎要装不下去了。
顾光裕抱着白念薇，脚步轻缓地走向炕边。女孩比他想象的要轻，窝在他怀里的样子让他的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炕上，拉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还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一切，顾光裕站在炕边，借着煤油灯的微光看了白念薇片刻。睡梦中的她显得格外恬静，嘴唇微微抿著，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
顾光裕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伸手拂开她脸上的那缕碎发，但他最终只是握了握拳头，转身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白念薇才缓缓睁开眼睛。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感受着脸上还未褪去的热度。
被子上有顾光裕房间里特有的味道——淡淡的肥皂香混合著墨水和纸张的气息。
她轻咬著嘴唇，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些害羞，有些甜蜜，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是期待顾光裕做些什么吗？还是期待他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烫了，连忙把被子拉高，遮住了半张脸。
窗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是顾光裕和顾母的声音。
白念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翻了个身，在满是顾光裕气息的被窝里，又沉沉睡了过去。
“嘘——”
顾光裕出门看到母亲准备说话，急忙竖起食指，示意小声点。
“白知青睡了？”
“嗯，睡了，走，我们出去说！”
顾母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她搓著粗糙的双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今天下午，你姥姥和你四姨来找我了”
顾光裕心中警铃大作，四姨一家是出了名的爱占便宜，姥姥又特别偏袒这个小女儿。他面上不动声色：“她们有什么事？”
“就是你那个送货的活儿”顾母说得吞吞吐吐，“你四姨说，你现在能挣钱了，都是一家人，应该互相帮衬她希望你能带着你表弟李小光一起干。”
顾光裕皱了皱眉：“妈，我不是说了吗，村里谁家想送货，都可以把东西拿来，按品质和数量算钱，这有什么带不带的？”
“不是这个意思”
顾母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耳语，“你四姨的意思是小光想拿固定工资。她说这是自家的生意，小光可以来给你帮忙，要求也不高，每个月30块钱就行”
“什么？！”顾光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用力拍了拍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个月30块钱？还要固定工资？”
顾光裕气得笑出了声。
30块钱是什么概念？
在上海一个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四十块，他四姨可真敢开口！
更可笑的是，这所谓的“生意”根本不是他的，他只是帮着村里和龙哥牵线而已。
顾母一脸愧疚，她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但面对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软磨硬泡，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姥姥都开口了，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发达了不能忘了妹妹我”
看着母亲为难的样子，顾光裕心中叹了口气。
他握住母亲的手，语气缓和下来：“妈，你别为难。实话告诉你吧，现在供销社那边已经不收我们的货了，因为李思源举报的事。我自己都没活儿干了，哪还能给别人发工资？”
顾光裕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既然表弟那么有本事，不如让他去供销社谈谈？如果他真能谈下来，恢复收货，我想村里肯定愿意给他发工资，别说30块，50块都有可能！”
顾母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顾光裕趁热打铁：“妈，你就这样回复四姨。咱们不是不帮忙，是现在确实没这个能力。表弟要真有本事，就让他去试试。”
说完，顾光裕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他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他和龙哥的真实关系村里没人知道，否则这些亲戚还不知道会提出多少无理要求。
第二天一早，顾母按照儿子的建议，去了四妹家。
四姨家住在村西头，三间土坯房比顾光裕家宽敞不少，但收拾得并不整洁。
院子里堆著杂物，鸡鸭满地跑，散发著一股禽粪的味道。
顾母刚进门，四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却是精明算计的光：“大姐来啦！快坐快坐！小光，给你大姨倒水！”
李小光懒洋洋地从里屋出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却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
他倒了碗白开水放在桌上，然后就靠在门框上，等著听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