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盛天……”阎埠贵扶了扶用胶带缠着的破眼镜,喉结滚动,“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记岔了?”
张盛天鼻腔里哼出冷笑,眼锋扫过众人:“我张盛天吐出去的唾沫,从没有舔回来的道理。”
荒唐的是,众人竟隐隐觉得这话不假。
“秦淮茹!你个丧门星浪到现在才回来!”贾张氏瞥见儿媳妇身影,一把揪住她衣襟,“快撕烂这畜生的谎!他竟敢吹嘘自己是六级工!还有那自行车,准是偷的!让他现原形!”
贾张氏嘴角快咧到耳根——有秦淮茹作证,这蠢货吹的牛皮马上就得炸。
“张盛天确实晋升六级工了。”
“听听这贱蹄子胡诌——”贾张氏突然噎住,浑浊的眼珠瞪得滚圆:“你放什么屁?”
可秦淮茹没法扯谎。张盛天的职称全轧钢厂人尽皆知,她要是颠倒黑白,不成笑话了?
“妈,是真的。他评上了六级工,自行车票也是厂里奖励的。”
轰!
贾张氏天灵盖像被雷劈中。
凭什么?她儿子贾东旭熬了两年才混上一级工!
贾张氏话音未落,院里突然爆发出阵阵惊呼。众人呼啦一下全围向张盛天身旁,七嘴八舌赞叹不已:
乖乖!四九城哪儿还找得到二十岁的六级工?
可不是嘛,我看全中国都难找第二个!
怪不得能骑上自行车!张盛天你这本事可真是顶了天!
张盛天眉头一皱,这帮人的嘴巴怎么这么不中听?
见他神色不对,众人赶紧缩着脖子散开,又凑到自行车跟前打量。
贾张氏趁机想溜。
站住!让你走了吗?
贾张氏猛地转身,横眉竖目地瞪着他:小兔崽子!把我打成这样还想咋的?
虽说自个儿理亏,她本想着挨揍这事就算了。没成想张盛天还揪住不放!
莫非你要赔我医药钱?
贾张氏眼里直冒绿光。
张盛天差点笑出声,这老婆子真是够可以的。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今儿个你平白无故冤枉我偷东西,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美得你!
贾张氏顿时炸了毛:小畜生!我是你长辈!说你两句怎么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把我打成这样,信不信我上派出所告你去!
张盛天不慌不忙地冷笑:去,麻溜儿地去!正好跟民警同志说说,你污蔑我偷东西,还满嘴喷粪骂我是贼!
猜猜看,最后蹲大牢的是你还是我?
贾张氏脸色唰地变白。
虽说她大字不识几个,可到底在四九城混了几十年。
这事儿谁理亏,她心里门儿清。
你想咋样?
贾张氏外强中干地嚷嚷。
听着!当众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念叨一百遍我错了,这事儿就算翻篇。
橘色晚霞铺满四合院的天井。
张盛天斜倚着门框,指尖香烟忽明忽暗。贾张氏瘫在青砖地上,发髻散乱得像团枯草。
三条路。他吐着烟圈,皮鞋尖碾着半片落叶,派出所,或者鞋底突然重重跺地,震起一蓬灰尘。
贾张氏哆嗦着往前爬,额头磕在砖缝上发出闷响。每声对不住都混着牙关打颤的咯咯声,直到第一百遍时,她的唾沫星子在夕阳里泛着淡粉色。
自行车链条哗啦一响。阎埠贵缩回探出的脑袋,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窗棂的阴影爬过他的中山装,最终吞没了那点小心思。
许大茂的公文包啪地砸在鸡笼边。铁网里只剩一根棕黄鸡毛粘着粪便打转。娥子!他嗓子劈了岔,手指头戳破笼门上的蛛网。娄小娥揉着太阳穴出来时,正看见她男人把脸挤进笼子,活像只被卡住的黄鼠狼。
张盛天的钢笔在《机械原理》扉页悬停。窗外飘来的叫骂声里,这个字眼让他笔尖洇开个蓝点。书页间忽然泛起记忆的油墨味——那个总爱抽鼻子的小子,此刻怕是正躲在某个墙角嗦着鸡骨头。
张盛天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许大茂已在院子里打听了一圈。
大院的居民聚集在中院,议论那只失踪的鸡。
要知道一只鸡能抵一两天工钱呢!
若是被人偷走,那可不是小事。
我那两只鸡一直关在竹笼里!笼子完好无损,另一只鸡也没事,肯定是被人偷了!许大茂气得直跺脚。
咱们院真出了贼!
这胆子也太肥了,连鸡都敢偷!
今早谁在说夜不闭户来着?咱们院从来没丢过东西?打脸了吧?
张盛天瞥了聋老太一眼:亏得我锁了门,同在后院住着,不然指不定也遭殃。
我要是丢了东西,不知道那些不让锁门的人会不会赔偿。
可不是嘛!跟老太太做邻居呢
说什么不会丢东西,邻居家门口的鸡都丢了,老东西说话跟放屁似的~
众人纷纷点头,更确信聋老太今儿是存心找事。
老太太,这鸡丢了您怎么说?
聋老太被张盛天气得浑身发抖!
许大茂丢鸡关她什么事,她有什么可说的!
她恶狠狠瞪着张盛天:你不是能耐吗?不是未雨绸缪吗!有本事把鸡找回来!
聋老太冷笑,就是要刁难张盛天。
谁知张盛天竟点头应下:这鸡,我确实知道是谁偷的。
院里众人全愣住了。
可盛天你不是刚下班回来吗?怎么知道是谁?
“这话可不能乱讲,偷鸡是犯法的!”
许大茂猛地抓住张盛天的胳膊,急切地问:“兄弟!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张盛天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道:“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他冷哼一声,“这还用猜?大白天的,院里又不是没人,外人哪敢进来?咱们院儿里最爱顺手牵羊的,除了棒梗还能是谁?”
贾张氏原本正幸灾乐祸地看热闹,顶着一张肿脸啃着瓜,心里乐开了花。许大茂的鸡丢了,她简直要拍手称快!那两只老母鸡她早就眼馋了,能下蛋又能炖肉,谁不想要?可许大茂把它们看得死死的,摸都不让摸。贾张氏嫉妒得不行,没想到今天鸡居然不见了!她高兴得恨不得仰天大笑。
可这瓜吃着吃着,竟然吃到自己孙子头上!一听张盛天说是棒梗偷的,贾张氏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冲到张盛天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放 !再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啪!”
她话音刚落,张盛天抬手就是一耳光,把她抽得踉跄倒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着我骂?”
贾张氏被打懵了,又气又委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老贾!你快睁开眼看看!冤枉咱孙子,还敢动手打人!这院里的畜生都没人管,你干脆打个雷劈死这些缺德玩意儿吧!”
她这一骂,原本还有人觉得张盛天下手太重,现在全成了“畜生”,还得挨雷劈?,反倒觉得张盛天打轻了……
有人嘀咕道:“张盛天说得没错,大白天哪个外贼敢进来?”
“可不是嘛,谁不晓得棒梗那小子,手脚不灵光。”
“保不齐真是他干的!”
“我这就找他对质!”
许大茂一听张盛天这话,立马信了,被众人一激,抬脚就要去揪棒梗。
“慢着!”
易忠海突然喝住他,转头对大伙儿道:
“棒梗虽顽皮,可本性纯良。我敢打包票,许大茂的鸡绝不是他拿的。”
“就是!咱院儿里这些娃娃,棒梗算顶懂事的,偷鸡?不可能!”
张盛天暗自冷笑——今天要不是他揭了傻柱的底,这会儿傻柱早把食堂的鸡塞给棒梗了,哪还轮得到这帮人耍嘴皮子?
“你们说不是他就不是?”张盛天斜睨着易忠海和傻柱,“瞅瞅这院儿里谁信?谁家好孩子成天祸害菜地?”
“我家闺女半个红薯都被他抢过!”
“我呸!好孩子?脸皮比城墙厚!”
眼瞅着要开成棒梗的批斗会,秦淮茹急了。自家孩子再浑,那也是贾张氏和贾东旭惯的,男孩子调皮点怎么了?
“张盛天!”她尖着嗓子嚷,“你说棒梗偷鸡,有证据吗?红口白牙污蔑人,我跟你没完!”
贾张氏难得冲儿媳投去赞许的目光:“对!拿不出证据就是栽赃!得给我孙子磕头认错!打人的账另算!”
她心里窃喜——张盛天回家那会儿,棒梗早溜出门了,谁能证明?
张盛天根本不可能见到棒梗偷鸡!
他这就是在冤枉人!
“你们怎么确定我没证据?”
“今儿我下班早,回家路过河边时,亲眼看见棒梗带着小当和槐花在烤鸡吃!”
“张盛天你胡说八道!”
“你撒谎!”
“张盛天,你真的看见棒梗烤鸡了?”
许大茂兴奋极了!这可是证人!
“没错。”
张盛天不顾秦淮茹和贾张氏的喊叫,就是要揭穿棒梗偷鸡的事!
“秦淮茹,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把棒梗叫来当面对质!”
“不准去!”
一听张盛天要让秦淮茹去找棒梗,贾张氏顿时慌了。
她心里明白,棒梗中午出门后一直没回来,小当和槐花同样不见人影。
这么一想,还真像张盛天说的,三个人可能在河边……
该不会真是棒梗偷的鸡?
虽然心里发虚,但贾张氏依旧扯着嗓子骂起来,咬定棒梗绝对没偷!
就算偷了,鸡早吃进肚子,谁还能找到证据?
她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叫棒梗出来他就得出来?你算老几?”
“张盛天,你这是栽赃!你说看见棒梗吃鸡?那我还说瞧见你自行车上挂着一只鸡呢!我看偷鸡的就是你!”
贾张氏打定主意耍无赖,非得把这事儿搅浑糊弄过去。
张盛天眼神一冷,拳头攥紧,准备再教训这老泼妇一顿!
阎埠贵吓得赶忙打圆场,这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像什么话!
院子里吵成一团,众人围着自行车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