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杨大毛过得是度日如年。
一方面要在他那皇帝老爹和神棍丞相面前扮演一个安心养伤、偶尔对“国事”流露出些许兴趣的“乖太子”。
另一方面,百爪挠心,急切地盼望着他那三个“童子军”能带来点有价值的消息。
他反复推敲着自己的计划。
利用孩子,虽然手段有点那啥,但确实是当前情况下最隐蔽、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选择。
狗蛋机灵,牛蛋踏实,如花不起眼,如果能用好,就是三双绝佳的眼睛和耳朵。
第三天下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杨大毛再次溜达到老槐树下。
他表面上是在散步活动筋骨,眼睛却不时瞟向路口。
没过多久,三个小小的身影就出现了。
狗蛋跑在最前面,像只撒欢的野狗,牛蛋闷着头紧跟其后,如花则小跑着落在最后,小脸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
三人看到杨大毛,立刻围了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和期待。
“太子殿下!”
狗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我看到了!昨天下午,官道那边,有官兵!”
杨大毛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
“哦?慢慢说,什么样的官兵?有多少人?”
“没多少,”狗蛋比划着,“就五六个骑马的,穿着皮甲,戴着那种……那种圆顶的帽子,腰里挎着刀。他们跑得很快,沿着官道往西边去了,没往咱们这边拐。”
五六个骑兵,斥候?
杨大毛迅速判断。
不是大规模进剿,但说明官府的活动在加强。
往西边?
西边是哪里?
有什么重要的目标?
“干得不错,狗蛋。”
杨大毛点点头,拿出一小块麦芽糖递给他。
狗蛋喜滋滋地接过,塞进嘴里。
“牛蛋,你呢?有什么发现?”
牛蛋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杨大毛:
“太子殿下,我在黑风岭那边的林子外边,捡到这个。”
杨大毛接过来一看,是一小片被撕破的粗麻布,上面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半个模糊的、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印图腾。
“在哪里捡到的?周围还有什么?”
杨大毛的心提了起来。
血迹?
图腾?
这可不是好兆头。
“就在林子边上,靠近咱们庄子这边。”
牛蛋老实回答,“旁边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好多,比咱们庄子里所有人都多!还有车轱辘印,挺深的,像是拉了不少东西。”
杨大毛的脸色凝重起来。
黑风寨的人活动频繁,而且可能就在附近!
车轱辘印深,是运送物资?
还是……抢来的财物?
那片带血的布和图腾,是械斗留下的?
还是某种标记?
“牛蛋,这事很重要。这块布和你说的情况,对得上。”
杨大毛又拿出一块糖给牛蛋,牛蛋憨厚地笑了。
“如花,听到什么了吗?”
“太子殿下,我昨天去村口玩,听到王婶和李奶奶在聊天。王婶说她娘家表哥前阵子从山外回来,说……说外面乱得很,好多地方都在打仗,官兵到处抓人,粮价贵得吓死人,好多人都往山里跑呢。”
流民增加,天下动荡。
这对杨家庄来说,既是风险,也可能……是机会?
杨大毛心思电转。
风险是秩序崩塌,更容易被卷入战火;
机会是,也许能吸纳一些逃难的青壮?
“还有吗?”
杨大毛鼓励地看着她。
“我还听张屠户跟人说,他前两天去镇上想买点盐,结果镇上的盐铺都关门了,说是官盐运不过来,私盐又贵又少,还不敢卖。”
盐!
这是命脉!
杨家庄本来就缺盐,如果外面也断了供应,那麻烦就大了!
人心很快就会散掉。
“很好,如花,你提供的消息也非常有用。”
杨大毛把最后一块糖给了如花。
如花开心地接过,小口小口地舔起来。
综合三个孩子带来的信息,一幅模糊但危机四伏的图景在杨大毛脑海中逐渐清晰:
外部,官府在加强侦察,天下大乱,物资紧缺;
内部,潜在的威胁黑风寨活动频繁,很可能就在附近。
这些消息,比他那个皇帝老爹和神棍丞相整天琢磨的“天命”、“星象”要真实和残酷得多!
“你们三个,做得非常好!”
杨大毛看着眼前这三个因为几块糖就为他奔波效命的“暗探”,心中感慨,脸上却露出赞许的神色,“记住,继续按我说的做,眼睛放亮,耳朵竖高!下次,奖励翻倍!”
“是!太子殿下!”
三个孩子齐声应道,干劲十足。
打发走三个孩子,杨大毛独自站在老槐树下,眉头紧锁。
消息是有了,但怎么利用?
直接去跟杨七八说?
说他儿子派了几个小孩打听到官兵在活动、黑风寨在附近、外面没盐了?
杨七八会信吗?
曾正经肯定会跳出来用星象卦爻反驳,说什么“帝星稳固,煞气已退”之类的鬼话。
白云奇估计只会嚷嚷着要带兵去剿了黑风寨。
他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他能掌控的方式,把这些信息“包装”一下,让它变得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他看到曾正经捻着胡须,从“金銮殿”的方向踱步过来,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太子殿下,身体可好了?”
曾正经拱手行礼。
“劳丞相挂心,好多了。”
杨大毛敷衍道,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方才陛下与老臣观星,见东方青龙位有异动,似有兵戈之气隐隐而来……”
曾正经开始了他惯常的玄学开场白。
“哦?兵戈之气?丞相,巧了,我刚才在这树下静坐,恍惚间似乎也听到些风声……”
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将狗蛋看到的骑兵斥候信息,包裹上一层“天意示警”的外衣。
曾正经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杨大毛,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伪,又像是在琢磨这“风声”是否与自己的星象之说暗合。
杨大毛不给他太多思考时间,继续低声道:
“而且,我总觉得,黑风岭那边,煞气颇重,恐非善地啊……”
他把牛蛋发现的脚印和车辙印,以及那片带血的布,都归咎于自己的“直觉”和“感应”。
曾正经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掐算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还有,我这几日胃口不佳,尤其觉得口中乏味,莫非是……盐引不足,伤了元气?”
他把如花听来的盐荒消息,巧妙地与自身身体状况联系起来。
一连串半真半假、虚实结合的信息抛出来,饶是曾正经这等善于忽悠的老江湖,也有些将信将疑了。
他看看杨大毛那略显苍白,又想想自己观测到的星象,再结合杨大毛所说的“风声”和“感应”,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殿下……此言,倒是与老臣所观星象,略有印证……”
曾正经沉吟着,语气不再那么笃定。
杨大毛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丞相,天意示警,不可不察啊。是否应该……早做准备?”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这就去回禀陛下,详加参详……”
看着曾正经匆匆离去的背影,杨大毛松了口气。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至少,在这些荒诞的“高层”心中,埋下了一颗危机的种子。
他转身,望向黑风岭的方向,眼神锐利。
“狗蛋,牛蛋,如花……你们可是立了大功了。”
他低声自语,“这第一声惊雷,总算没白等。
接下来,就看老子怎么在这烂摊子里,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