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珩唇线紧抿，没有回答。
“不记得了？”廖清声音轻得象是一声叹息，抱着孩子，一步步靠近顾修珩，“是啊，现在除了李心蕊和孩子，你还记得什么呢？”
“那年你开车带我来这里，我们一起看星星，等日出，看林间雾起雾散……就是在这里，我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了你。”
“修珩，我曾经那么笃定，你是爱我的。”
“可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呢？”
廖清的语气近乎悲哀。
她和顾修珩也曾有过灸热的爱恋，有过缠绵厮守的日夜，可一场车祸毁掉了一切。
顾修珩声音低沉，在夜风中格外清淅：“我没忘。”
廖清眉眼微动，眼底闪过一丝微弱如萤火般的希冀。
“但那些已经过去了。”他声音很轻。
廖清眼底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她当然知道。
可就是因为太清楚，才会如此绝望，才会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顾修珩低垂眼睫，声音带着一丝微哑：“我欠你的，会用另一种方式偿还。阿清，收手吧，把孩子给我。”
“偿还？哈哈哈……”廖清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山顶显得凄厉而破碎。
她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冲进了仓库大门。
顾修珩瞳孔骤缩，立刻追了进去。
杂乱无章的仓库内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满地碎裂的酒瓶、散乱的木箱，以及……一股浓烈刺鼻的汽油味。
顾修珩的视线锁定了仓库中央的廖清。
她一手紧紧箍着哭闹的孩子，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指尖是一个打火机。
“你真是疯了！”顾修珩倒抽一口凉气，声音紧绷。
“疯？我早就疯了！”廖清神色癫狂，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渗出泪光，“既然活着不能成为一家人，那就让我们在地狱里，成为最完整的一家人吧。”
孩子的哭声在她癫狂的笑声里愈发尖利。
顾修珩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完全没料到，廖清竟然已经偏执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甜软声音，“廖小姐！”
顾修珩浑身一震，壑然转身，厉声呵斥，“你来干什么？出去！走！”
李心蕊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脚步未停，径直踏入弥漫着汽油味的仓库。
她目光越过顾修珩，直直投向中央的廖清，声音平静至极。
“廖小姐，这一切的根源在我。是我处心积虑，才酿成今日局面。该死的是我，不是你，不是顾修珩，更不是孩子。”
她上前一步，“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们。用我的命来抵偿这一切，可以吗？”
“你胡说什么！”顾修珩猛地攥住李心蕊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额角青筋暴起，深眸里是一片骇人的猩红，“我不准！”
李心蕊回头看他，目光温柔得象是能将人溺毙其中。
然而这样的眼神却让顾修珩的心脏狠狠一颤。
“还记得我的话吗？”她望着他，目光柔软而坚定。
顾修珩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她说过的话很多，可此时此刻，那句“哪怕你现在要我死，我也绝不会尤豫”，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意识深处，让他心中生出无边的恐慌与寒意。
这种感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不，不要……”
廖清看着顾修珩眼底，她从未见过的、满是破碎的恐惧，心头涌出悲凉。
方才，哪怕是他自己死，都没有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廖清怨毒的眼神钉在李心蕊身上，声音尖锐，“只要你去死，我就放过他们！”
说着，她把脚边的碎酒瓶朝李心蕊踢了过去。
都怪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抢走了修珩，她怎么会走上绝路？
呵，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装什么深情？让她去死，她敢吗？！
果然，话音落下，李心蕊站在原地，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怕了？”廖清眼神里的嘲讽都要溢出来。
她看向顾修珩，语气悲凉而尖锐，“这就是你现在爱的女人，口口声声说爱你，愿意为了你去死……可她真的敢吗？顾修珩，你看清楚，在这个世上，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只有我！”
顾修珩死死攥着李心蕊的手，朝廖清怒吼。“闭嘴！你闭嘴！”
“我偏不！顾修珩！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不爱你啊，她爱的只有钱！”
“顾修珩，你醒醒吧！”
听着廖清的尖叫，李心蕊的面色平静得可怕。
她甚至弯了下唇角，开口时，声音不大，却足以清淅地穿透仓库凝滞的空气。
“廖小姐，为我的孩子，和我爱的人去死，我心甘情愿。”
她顿了顿，望进廖清疯狂的眼底，声音很轻又很重，“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要让他……一次又一次对你失望了。”
话音落下，她猛地抽出被顾修珩紧握的手，将他狠狠推到仓库大门的方向。
下一刻，她弯腰，迅疾地捡起地上尖锐的玻璃碎片。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回头深深望了一眼仓库大门，旋即，毫不尤豫地反手，将那片锋锐狠狠划过自己白淅纤细的脖颈。
“李心蕊——”
萧澜惊恐的呼喊声，警方的脚步声，媒体的闪光灯接连在脑海里回荡。
温热的血液顺着血线喷溅，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身体里的力气随着生命的流逝急速抽离，意识涣散，整个人如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倒在地上，可最后的目光，却依旧执着地望向满脸骇然，目眦欲裂的顾修珩。
廖清看着李心蕊颈间涌出的鲜血与汽油混在一起，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她真会如此决绝，旋即，一股扭曲的狂喜席卷了她，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斗，“死了，李心蕊真的死了……她死了！哈哈哈……”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警方迅速包围了仓库，“所有人不许动——”
廖清神色癫狂，完全无视了闯入的警察。
她看着僵立在原地，面无人色的顾修珩，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声音极亢奋。
“修珩！她死了，阻碍没有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