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珩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心蕊,身形一晃,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警察迅速上前架住他的骼膊,想把他带离仓库。
他却象是疯了一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剧烈挣扎著,不顾一切转身,朝仓库中央那片刺目的血红冲去。
“顾先生,请配合!后退!远离危险局域!顾先生——”
他什么也没听见,眼中只剩下那具迅速失温的身体。
顾修珩跪在地上,伸手去捂李心蕊脖颈的伤口,滚烫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指缝。
他盯着她逐渐黯淡的眼眸,指尖的颤斗传遍全身,往日深沉的黑眸此刻猩红欲裂,一贯低沉的声音,此时都嘶哑得不成样子,“李心蕊你起来,起来呀,我不准你死!”
“李心蕊!!”
他眼尾猩红,带着一种疯狂到绝望的情绪,弯下腰将毫无知觉的李心蕊打横抱起,转身朝仓库外狂奔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警察的呼喊、廖清的癫狂、孩子的啼哭,所有的一切都在迅速褪色,模糊。
这一刻,除了怀里的女人,好象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三周后。
“我不想喝,太苦了。”李心蕊蜷坐在病床上,皱着眉别开脸,神色抗拒。
“乖,就喝一点。”顾修珩坐在床边,眉眼间是罕见的温柔与珍视,舀起一勺药,还轻轻吹了吹,不烫了才喂到她唇边。
她皱着鼻子躲开,却被顾修珩捏着下巴转回来。
下一秒,薄唇压了过来,将温热的药液徐徐渡入她口中,末了,舌尖又温柔地卷走她唇齿间残留的苦涩。
等一碗药就这么半哄半迫着喂完,顾修珩的额间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刚要退开些,李心蕊却忽然勾住他的脖颈,将他重新拉近。
两人双双跌进柔软的床铺。
顾修珩手臂撑在她身侧,目光望着她脖颈的白纱,眼底翻涌的情动瞬间被一层克制担忧复盖,他呼吸粗重,声音也哑得不行了,可还是停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忍耐着。
“我已经好了,真的。”李心蕊眨眨眼,有些不安分。
顾修珩喉结滚动,唇线紧抿,还是决绝拒绝,“不行。”
安南山那天,抱着她几乎冰冷的身体,他觉得自己也活不了了。
那种恐惧,至今还烙印在心里,难以忘却。
“嘁,没劲。”李心蕊撇撇嘴,不高兴地背过身去。
见状,顾修珩低低轻笑,躺在李心蕊身后,手臂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视线无声落在她脖颈处,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暗哑,“心蕊,等出院,我们去把证领了吧。”
闻言,李心蕊怔了一下。
她安静了好一会,才语气尤疑道:“这样好吗?”
顾修珩将额头轻轻靠在她颈间,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温热气息。
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淅:“怎么不好?你现在可是警方通报里,与歹徒周旋、成功救下我和小顾的英雄。你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们父子俩。”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她的肌肤,“舆论如今一边倒,所有人都在说,我该娶你,必须娶你。还是说……你不想嫁给我,不想当顾太太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沉了沉,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别以为他不记得,安南山那天,萧澜也哭了。
李心蕊下意识想转身看他,却被顾修珩手臂更紧地环住。
“心蕊,我是真的想娶你。那天……看着你倒下去,我就在想,要是你真的走了,我也活不成了。”他喉结滚动着,声音里夹杂着一种深切的、后怕的颤栗。
一滴热泪,毫无征兆地滚入李心蕊颈间,烫得她心口狠狠一揪。
“说的什么傻话!”李心蕊声音带着哽咽,哭腔的嗔怪里难掩心疼与动容,“好,我们领证,结婚,那你可要答应我,往后,只能爱我一个人。”
顾修珩温热的手掌复上她的眼睛,声音贴着她的耳廓,轻得象一声叹息,“心蕊,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象爱你一样去爱别人了。”
顾氏总裁大婚。
电视屏幕上,那场极尽奢华的世纪婚礼,为无数人津津乐道,艳羡不已。
冰冷的监狱里,廖清也看到了悬挂在角落里,婚礼的直播画面。
看着电视里的那对璧人,她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呵,多可笑呀,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分,终究抵不过一场精心算计的戏码。
这天,廖清迎来了探视。
李心蕊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长裙,已经坐在探视室的另一侧。
廖清被狱警带过来,抬眼便看到了她。
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她不仅痊愈了,甚至……
廖清的目光落在李心蕊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廖小姐,好久不见,最近在里面过得还好吗?”李心蕊弯起唇角,声音柔和。
廖清一言不发盯着她,那双曾经骄傲明亮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枯槁。
半晌,她才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开口:“李心蕊,那天在仓库,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表演出那份可以为爱赴死的深情,故意用玻璃片划向自己的脖颈。
呵,她明明带来了警察和媒体,局面已经尽在掌握,当时那种情况,她只要再多说几句,周旋哄骗两句,拖延时间,完全可以安全等到救援。
可她偏不,偏要在最后一刻,选择用最极致、最无法挽回的方式“牺牲”。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才终于明白,李心蕊从头到尾,都在做戏!
她用那一通电话刺激她,精准扎入她最痛的地方,将她逼入偏执的绝境,在仓库,又让她陷入魔障,满心只剩下“让李心蕊死”这个念头,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而她李心蕊,带来媒体,让他们拍摄到她的癫狂,以及李心蕊为爱牺牲的伟大。
舆论瞬间逆转,她这个原配成了十恶不赦的疯子,李心蕊这个第三者却成了为爱牺牲的英雄。
至于顾修珩,亲眼目睹李心蕊“为他而死”,那种灭顶的绝望与震撼,足以摧毁他所有的理智,将他永远绑在这场用命换来的“深情”里。
想通了这一切关节,她才惊觉,会走到这一步,她竟也成了这盘棋中的推手。
明明最初,顾修珩的心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徜若没有那一纸协议,没有将李心蕊接回顾家,没有把她送出国……
“廖小姐。”李心蕊的声音把她从冰冷的回溯中拉了回来,“你知道吗,仓库那些玻璃已经放很久了,边缘很钝的,入肉一分,看着吓人,却刚好伤不到要害。”
她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效果,却比真刀真枪要好得多呢。”
“说起来,我真得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给了我这次表现的机会,修珩又怎么会知道,失去我有多痛呢?”
她缓缓站起身,指尖轻柔地抚过自己隆起的小腹,象是抚摸一件得意的战利品。
话音落下,她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探视室。
廖清僵坐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李心蕊走后不久,狱警便发现廖清在牢里,用牙刷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监狱外,阳光有些刺眼。
“心蕊!”顾修珩早已等侯多时,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小心地揽住她的肩。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那总是冷峻的英俊眉眼,此刻柔和得宛如春风,“走吧,我们回家了。”
李心蕊温顺地靠在顾修珩怀里,任由他身上那股浓郁、纯粹、因极致爱意而变得无比香甜的灵魂气息,将自己紧紧包裹。
她轻轻闭上眼,享受着收割“果实”的快感。
灵魂深处,传来餍足的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