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缓和的表情又冷了下来。
他竟然又因为李心蕊的一番解释,不生气了?
呵,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是一个耳根子这么软的人。
顾修珩全当没看见跟进来的李心蕊,径直进了浴室,检查了一下淋浴头,发现确实不出水了,外表毫无损伤,看着并非是人为损坏的。
他眼前浮现出刚刚李心蕊红着眼的控诉。
的确,她最好的勾引机会,是在江心公寓,而不是芳园。
从答应留下这个孩子,也确实是他们一再要求,她性子活泼跳脱,屡屡跑出去,也是他找人回来的,她确实从未做过什么越界的事。
顾修珩摆弄了一会,眉头皱起,修不好。
须臾,他从浴室出来,看着半靠在床头打瞌睡的李心蕊,她的手还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襁保里的孩子,看着这一幕,顾修珩弧线锋锐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忽然,李心蕊脑袋重重一点,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抬头,看到站在床边的顾修珩时吓了一跳,忙站起身,但刚睡醒还有点脚软,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硬邦邦的胸膛磕得她龇牙咧嘴。
李心蕊连忙后退两步,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修好了?”
顾修珩垂眸看着她因为没洗干净而纠结到一起的长发,唇角微微下压,声音冷淡:“我去叫刘姨,让她给你再收拾一间客房。”
“啊?”李心蕊愣了一下,旋即小声道,“还是算了吧,都这么晚了,怪麻烦的,我先把头发吹干,明天再洗吧,就是……”
顾修珩疑惑地看过去,“什么?”
李心蕊红着脸,长长的睫毛有些颤斗,“就,就是,那个药,得用热水清洗干净再涂,我身上有泡沫,待会给宝宝喂奶,不太方便……”
她声音甜软,又刻意压低,象是涓涓细流,让顾修珩沉默下来。
说完,李心蕊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顾先生,我能去你那里接一盆热水吗?”
似乎是怕他误会,又接了一句:“我不洗澡,我就是想洗个头发。”
这个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李心蕊赫然地垂下头。
顾修珩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她雪白的颈间,霎时,江心公寓的那一幕又如同野草般,在脑海中疯长,他闭了闭眼,将眸中沉沉燃烧的烈焰敛去,哑声道:“去吧。”
李心蕊弯了弯红唇,朝顾修珩鞠了一躬,客客气气道:“谢谢顾先生,顾先生真是个大好人,那你先守着孩子,我马上就回来。”
她转身去浴室拿了水盆,像林间的小鹿,蹦蹦跳跳离开了客房。
看着这孩子气的举动,顾修珩蹙了下眉,旋即又舒展开。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熟睡的孩子,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小脸上。
白皮肤,大眼睛,嘴唇也很红,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这个孩子,长得象他,但更象李心蕊。
顾修珩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脸蛋,小家伙象是感觉到了,有些不高兴地蹙了蹙淡淡的小眉头。
他收回手,轻扯了下嘴角,“坏脾气。”
房间的门没关,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象是要把门板震掉。
顾修珩眉头一蹙,刚坐直身体,就听到一楼传来刘姨慌乱的声音:“谁啊?”
“刘姨,开门!”
是廖清的声音,每个字都象是裹着冰碴,又淬了火。
顾修珩眸子微沉,看了眼孩子,见他没被吵醒,才起身带上门出去。
高跟鞋踩过木质楼梯的清脆声音又急又脆,其间还夹杂着刘姨愈发焦急的劝阻声:“廖小姐……您先坐坐,我、我去告诉夫人一声……”
“告诉?”廖清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冷笑道:“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为什么要告诉谁?如果我都不能来,那李心蕊呢?她又凭什么出入芳园?你们顾家到底把我当什么?!”
刘姨不知道该说怎么接话,她就是佣人而已。
顾修珩转头看眼楼梯方向,眼看着廖清就要上来,大步回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不能让廖清看到李心蕊在他的房间。
早在答应母亲把李心蕊带回芳园时,他就没想过瞒着廖清。
这件事的初衷委实情非得已,并非刻意欺瞒,相信廖清能理解。
但让李心蕊待在他房间,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若将事情的曲折经过和盘托出,以廖清此刻的情绪,非但不会相信,反而只会笃定他与李心蕊之间,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
顾修珩回到房间,径直走向浴室。
李心蕊正弯着腰在冲洗头发,水汽氤氲。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廖清来了,先出去。”
“廖小姐?”李心蕊猛地抬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的颊边,眼神慌乱。
可顾修珩还是低估了廖清此刻“捉奸”的决心。
她来得太快了,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
他们被堵在房间了。
李心蕊吓得浑身发抖,顾修珩看在眼里,气笑了,现在倒知道怕了?
他还没说什么,李心蕊已经仓皇四顾,目光忽然锁定在墙角的木质衣柜上。
她咬了咬唇,象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快步冲过去,一把拉开了柜门,里面挂着不常穿的男士西装。
李心蕊就这么钻进了柜子里。
顾修珩眉头紧锁,这要是让廖清发现,更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出来!”顾修珩低声呵斥了一句。
李心蕊却只能双手抵在唇边,眼里写满了哀求。
顾修珩不耐,伸手欲将她拽出,可就在这时,门口已经传来了清淅的脚步声。
李心蕊吓得瞳孔收缩,仿佛出于本能反应,猛地攥住顾修珩的手臂用力一拉。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前跌去,直直撞入了衣柜中。
“咔哒。”
柜门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