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神仙!
那早已是传说中的人物,超脱于武道九品、玄境、地境、天境之上,近乎神话般的存在。
多少人穷极一生,连天境门坎都难以触摸,秦、干、楚三国已知的陆地神仙也就才八位。
而眼前,竟同时出现了两位活生生的陆地神仙在交锋?!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剧烈的震撼与恐惧。
秦寿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连呼吸都几乎忘却。
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甚至更可怕——不是疑似,而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自己竟然在一位陆地神仙的杀意下走了一遭?
难怪毫无反抗之力!
而那位白姑娘……竟也是同等级数的存在?!
他想起自己一路上的憋闷与轻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后怕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柳丝雨紧咬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能勉强维持一丝镇定。
陆地神仙……青云宗立宗数百年,传闻开派祖师曾达到此境,但也早已破虚飞升,成为典籍中的传说。
今日竟能亲眼得见,还是两位!
那面具人……那白衣女子……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会出现在这北凉苦寒之地?
自己这趟退婚之行,究竟卷入了何等可怕的旋涡?
其他几个尚有意识的江湖客和商人,更是心神崩溃,有的直接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有的则痴痴地望着场中那两道超然身影,如同瞻仰神迹。
柳丝雨紧紧抓着桌沿,指尖冰凉。
她出身青云宗,见识广博,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明白“陆地神仙”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是除了青云宗开派祖师,历任宗主再无一人能踏足的至高境界。
是真正超脱了凡俗武学桎梏,触及天地法则的恐怖存在。
场中,苏清南破尽冰璇,乌木匣依旧锁定了飘退的白姑娘。
白姑娘眼中厉色一闪,一直收敛的气息轰然全开。
陆地神仙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
她双臂张开,客栈内外,漫天风雪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疯狂向她掌心汇聚、压缩、凝练。
那不是简单的冰雪堆积,而是在她精纯浩瀚的寒冰真元与道韵催化下,进行着本质的蜕变与升华。
无数雪花在她身前旋转、碰撞、融合,发出细微而密集的“簌簌”声,仿佛冰蚕食叶。
眨眼之间,一柄长约三尺七寸、通体晶莹剔透、宛如万年玄冰精髓雕琢而成的长剑,已然成形。
剑身修长流畅,泛着幽幽的蓝白光华,没有剑格,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
剑锋未开,却自然流转着斩断生机、冻结魂魄的极致寒意。
剑成之时,周围的空气发出“咔嚓”的细微脆响,仿佛连空间都被这柄冰剑散发的寒意冻出了裂纹。
白姑娘清叱一声,素手握住冰剑剑柄,身形不再后退,反而向前一步踏出,一剑刺向苏清南。
这一剑,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她对寒冰之道的全部领悟。
剑锋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扭曲的冰蓝色轨迹,轨迹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永久冻结,光线都发生了偏折。
面对这凝聚了陆地神仙全力、足以冰封山河、斩灭神魂的一剑,苏清南终于有了些不同的反应。
他没有再用乌木匣去接。
而是空闲的右手,朝着门外依旧呼啸的风雪,虚虚一握。
这个动作同样简单,甚至有些随意。
但就在他五指收拢的刹那——
客栈外,方圆百丈内所有正在飘落的雪花,仿佛时间倒流,又仿佛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君王召唤,骤然改变了坠落的方向,化作无数道乳白色的细流,逆卷而上,朝着他虚握的掌心疯狂汇聚。
雪花在他掌心上方尺许处高速旋转、压缩、凝聚,发出低沉而浩大的嗡鸣,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
须臾之间,一杆通体雪白、长约一丈二尺、枪身隐约可见天然冰晶纹路、枪尖锋锐无匹的冰雪长枪,便已赫然在手。
枪成形时,没有冰剑那般刺骨的寒意,反而散发着一股中正平和、却又厚重磅礴、仿佛能承载万物、也能刺破苍穹的奇异气势。
以雪为枪,信手拈来!
这一手,再次让所有旁观者心神剧震,几乎窒息。
凝水成冰尚可理解,但这举手间操控方圆百丈风雪,瞬息铸就如此神兵的手段,简直如同神话。
苏清南手握冰雪长枪,手腕一抖,枪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不闪不避,迎着白姑娘那柄斩魄冰剑,一枪直刺。
枪出如龙,朴实无华,却带着万钧之势。
冰剑与雪枪,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铛——!!!
这一次,不再是清脆的琉璃碎裂声,而是如同两座万载冰山对撞,又如同九天雷霆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
肉眼可见的冰蓝色与乳白色的冲击波,以枪剑交击点为中心,呈环形猛然爆开。
冲击波所过之处,客栈内残馀的桌椅板凳、杯盘碗盏,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接化为齑粉。
厚重的墙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轰然倒塌了大半,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与重新开始飘落的雪花。
屋顶的瓦片哗啦啦被掀飞大半,寒风裹着雪沫疯狂灌入。
柳丝雨、柳伯等人早已被秦寿拼死拖到了相对坚固的角落,即便如此,也被那恐怖的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耳鼻渗血,几乎晕厥。
而客栈外的景象,更是惊人。
以两人交手处为中心,一道混合着冰蓝与乳白光芒的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宵,将阴沉的天幕都撕开了一道短暂的缺口,露出其后几颗黯淡的星辰。
光柱周围,狂暴的气流形成了巨大的龙卷,将地面上所有的积雪、枯草、碎石尽数卷起,抛向高空。
当光芒与尘埃缓缓散去。
众人骇然发现,以无名客栈为圆心,方圆十里之内,大地之上再无半点积雪。
不是融化,而是被那恐怖的冲击波连同地皮一起,硬生生刮去了厚厚一层。
裸露出的,是冻得坚硬如铁、布满裂纹的漆黑泥土,以及一些深埋雪下的岩石。
原本起伏的雪丘、沟壑,此刻变得一片平坦,满目疮痍。
唯有更远处的山峦,依旧银装素裹,与这十里无雪之地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十里无雪,大地翻复!
这就是陆地神仙全力交锋的馀威!
场中,冰剑与雪枪依旧抵在一起。
白姑娘握剑的双手虎口早已崩裂,鲜血染红了冰晶剑柄,又迅速被寒气冻结。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鲜血不断溢出,娇躯剧烈颤斗,显然已将功力催至极限,甚至透支。
反观苏清南,单手持枪,身形稳如山岳。
那杆冰雪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枪身纹丝不动,只有枪尖处与冰剑剑锋相抵的地方,不断迸溅出细密的冰晶火花。
高下,其实已分。
苏清南忽然开口,声音通过面具,平静无波:
“可惜……”
他手腕微微一动。
那杆冰雪长枪仿佛活了过来,枪身一旋一震。
咔嚓!
一声清淅的碎裂声响起。
白姑娘手中那柄凝聚了她全部心神与道韵的“玄冰斩魄”剑,剑尖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向下蔓延、分叉,瞬间布满了整个晶莹的剑身。
白姑娘眼中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
砰!
冰剑彻底炸裂,化作无数冰晶光点,四散湮灭。
巨大的反噬之力传来,白姑娘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跟跄着向后连退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冻土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最终无力地单膝跪倒在地,以手撑地,才没有完全倒下。
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遭受了致命重创,再无半分再战之力。
苏清南手中的冰雪长枪,也悄然消散,重新化为无数雪花,飘然落下。
他依旧拎着那个乌木匣,缓步走到白姑娘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穿透皮相,直视本质。
尤其是在白姑娘重伤呕血之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淡雅、却异常清淅、令人闻之神魂一振的奇异幽香时,他那目光中,更多了一丝了然与玩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淅地传入白姑娘耳中:
“寒冰道韵,纯净剔透,已近乎本源。气血之中,隐有异香,生机澎湃远超常人,重伤之后,这异香更浓……啧啧。”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笃定:
“难怪年纪轻轻,便能踏足此境。原来……是传说中的溟妖。”
“溟妖”二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穿了白姑娘最后的心防!
她那冰湖般的眸子骤然瞪大,瞳孔缩成针尖,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惊与恐惧。
她的娇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斗起来,比方才重伤时抖得还要厉害百倍。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溟妖一族早已被视为禁忌传说,血脉近乎断绝,且天生善于隐藏,非特殊秘法或极其亲近之人绝难辨认。
这面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清南不再多言。
他伸出手,那只手稳定而有力,轻轻按在了白姑娘因颤斗而微微起伏的肩头。
没有狂暴的力量,但那轻轻一按,却蕴含着封禁一切的法理。
白姑娘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真元瞬间凝固,周身大穴气脉尽数被封。
她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软软地向前倾倒。
苏清南手臂一揽,便将她纤柔的身子扶住,另一只手依旧拎着乌木匣。
动作流畅自然。
他将嘴凑到白姑娘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了。”
“你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也不想自己溟妖的身份,被暴露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