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缝挤进来，在林闲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睁开眼。
第一个动作不是起身，而是看向视野角落——那里，幽蓝色的系统面板自动浮现：
比昨天睡前多了05天。
林闲盯着那数字看了三秒，缓缓呼出一口气。
真实的增长。
可量化的回报。
这比前世那些虚无缥缈的“职业发展前景”、“未来期权”要实在太多了。
他坐起身，竹床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透过塞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缝，能闻到清晨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空气——灵气浓度依然不低，但被布料过滤后，吸入体内的量明显减少了。
【被动灵气浸润速率：034灵气单位\/时辰】
“优化……”林闲揉了揉眉心。
他下床，推开屋门。
院子不大，三间竹舍围成一个小院，正中是青石铺的地面，角落里有一片药圃——里面种的却不是灵草，而是几株凡俗草药，长势倒是不错。另一角是那丛青竹，昨天被他砍了几根做床，显得有些稀疏。
晨光洒在院子里，温度正好。
林闲在院中站了片刻，忽然转身回屋，从储物袋里翻出那几套内门弟子服饰。月白长袍，料子丝滑，绣着精致的青云纹，穿上后自带几分仙气。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叠好放回柜子。
然后换上了自己那身补丁粗布衣。
布料粗糙，但穿惯了，反而自在。
【检测到宿主在修仙环境坚持穿着凡俗衣物】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175天】
林闲愣了愣。
这也行？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粗布衣，若有所思。
系统奖励的逻辑，似乎不仅仅是“躺平”，还包括“在修仙环境下坚持凡俗生活方式”这一行为本身。反差越大，奖励可能越高。
就像昨天在广场上提出要睡觉——那种场合下，行为与环境的冲突达到了顶峰，所以一次性给了7天。
“所以……要主动制造反差？”林闲摸着下巴。
他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目光落在角落的药圃上。
那几株凡俗草药——三七、当归、金银花，长势普通，一看就是随意种的。
林闲蹲下身，拔起一株三七，看了看根系。
干瘦，营养不良。
他又看了看土壤——虽然是灵秀峰，但这片药圃显然很久没人照料了，土壤里的灵气早已流失大半，和普通农田差不多。
正合适。
林闲起身，走进厨房。
内门小院的配置很齐全：厨房、静室、卧室。厨房里甚至有简单的厨具——虽然大多数内门弟子早就不食人间烟火，靠辟谷丹度日。
他在橱柜里翻找。
半袋凡米（大概是杂役遗漏的）、一罐粗盐、几个陶碗、一把菜刀。
还有……一袋豆子。
黄豆，颗粒饱满，看样子放了挺久，但没坏。
林闲眼睛一亮。
他前世不是厨艺高手，但豆浆还是会做的。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经常看老人用石磨磨豆子。
他转身回到院子里，四下张望。
没有。
但墙角堆着几块形状不太规整的青石。
林闲走过去，蹲下看了看。
最大的一块，直径约两尺，厚半尺，表面还算平整。旁边还有几块小点的。
“应该……能凑合吧？”
他挽起袖子，开始搬石头。
半个时辰后。
院子中央，出现了一个简陋但能用的“石磨”：大青石当底座，上面架着一块稍小的圆石，中间用削尖的木棍当轴。旁边摆着一个木桶，里面泡着黄豆。
林闲擦了把汗，看着自己的作品。
歪歪扭扭。
但能用。
他舀起一勺泡发的黄豆，放进石磨孔里，握住木柄，开始推动。
石头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
乳白色的豆浆，从磨缝里缓缓渗出，流入下面的陶盆。
动作很慢。
很费力。
但林闲推得很认真。
一圈，两圈。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他汗湿的额头上。粗布衣的背部也浸湿了一小片。
【检测到宿主进行‘传统技艺：石磨豆浆’】
【行为判定：在修仙环境重现凡俗劳作】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205天】
林闲没停。
他继续推着磨。
豆香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清晨的空气，有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推了约莫两刻钟，所有豆子磨完。
他滤渣、煮沸，最后得到小半锅乳白色的豆浆。
没有糖，只有粗盐。
林闲舀了一碗，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味道寡淡，豆腥味有些重。
但热乎乎地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意从胃里扩散开来。
他坐在厨房门槛上，慢慢喝着豆浆，看着院子里那丛青竹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215天】
一碗豆浆，换来01天寿命。
不多。
但胜在可持续。
林闲喝完豆浆，把锅碗洗净，回到院子里。
他搬出昨天做床剩下的竹料，又做了两样东西：一张矮竹桌，一把躺椅。
躺椅做得尤其用心——椅背的弧度调整了好几次，直到躺上去时，整个人能完全放松，视线正好能看见天空。
做完时，已近午时。
阳光正烈。
林闲把躺椅搬到竹荫下，躺了上去。
竹影斑驳，洒在身上。
他闭上眼睛，听着风声、竹叶声、远处隐约的鸟鸣。
什么都不想。
就只是躺着。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245天】
一个时辰后，林闲睁开眼。
精神饱满。
他起身，走到药圃边，拔掉那些长势不好的草药，重新松土、浇水。又从墙角挖来几株野生的薄荷和紫苏，种了下去。
这些都是凡俗植物，但生命力旺盛，好养活。
种完草药，他又把昨天泡豆子的水浇在竹根下。
做完这些，已近未时。
林闲回到躺椅上，继续躺着。
这次他没完全放空，而是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三天后要去见掌门，必须有个合理的‘身体虚弱’状态……但也不能太假。”
“灵气环境的问题必须解决。被动扣除每天134个时辰，一年就是二十多天。如果能降到1个时辰以下……”
他看向自己塞满布条的窗户。
“布料挡不住灵气本质，只是物理阻隔。有没有什么材料，能真正隔绝灵气？”
正想着，院门忽然被敲响了。
叩叩叩。
节奏平稳，不疾不徐。
林闲一愣。
谁会来？
他起身，走到院门前，拉开。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模样，面容端正，眼神平静。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林闲师弟？”男子开口，语气平淡，“我是执事堂弟子陈平。玄云真人吩咐，这几日你的餐食由我送来。”
林闲接过食盒：“有劳师兄。”
陈平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越过林闲，落在他身后的院子里。
石磨、竹桌、躺椅、晾晒在竹竿上的粗布衣、药圃里新种的薄荷和紫苏……
他的表情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师弟这是……”陈平顿了顿，“在布置庭院？”
“闲着无事，弄些小玩意儿。”林闲道。
陈平沉默了两秒，缓缓道：“玄云真人让我提醒师弟，内门弟子每月需完成一定宗门贡献。师弟虽在休养，但若有余力，可去百草园照料灵草，或去藏书楼整理典籍，皆可获得贡献点。”
“多谢师兄提醒。”林闲应道。
“另外，”陈平补充，“传功堂每日辰时有长老讲道，筑基期以下弟子需按时前往。今日是清虚长老讲《引气基础》，不少外门弟子都去旁听了。”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你应该去。
林闲苦笑：“师兄，我身子确实……”
“我明白。”陈平打断他，“只是提醒。你好生休养。”
他说完，转身离去。
林闲关上门，提着食盒回到屋里。
打开。
三层。
上层：一碗灵米饭，粒粒晶莹，散发着淡淡灵气。
中层：一碟清炒灵蔬，翠绿欲滴。
下层：一小盅药膳汤，里面有枸杞、红枣，还有两片薄如蝉翼的……灵参。
林闲盯着那盅汤。
【检测到低浓度灵食（内门弟子标准餐）】
【接触将触发‘被动灵气吸收’判定】
02天。
一顿饭。
林闲沉默片刻，端起那碗灵米饭，走到厨房，倒进锅里，加水，重新煮沸。
煮到米粒烂熟，灵气逸散大半。
又夹起灵蔬，在开水里涮了三遍。
最后那盅汤，他舀出里面的枸杞红枣（凡俗药材），把汤底倒掉。
重新组合：白粥、涮过的青菜、枸杞红枣。
灵气含量降到最低。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255天】
林闲慢慢吃着这顿“去灵气”版午餐。
味道很淡。
但安全。
吃完饭，他收拾好碗筷，又躺回椅子上。
午后阳光温暖，他渐渐有了困意。
正迷迷糊糊间，院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敲得很急。
叩叩叩！叩叩叩！
林闲睁开眼，皱了皱眉。
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少年，都穿着内门弟子服饰，年纪和他相仿，十六七岁模样。为首一个面色倨傲，上下打量着林闲，目光落在他那身粗布衣上时，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
“你就是林闲？那个混沌圣体？”倨傲少年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林闲点点头：“我是。诸位师兄有事？”
“师兄？”旁边一个瘦高少年嗤笑，“我们入门比你早，叫你一声师弟都是抬举。听说你测出圣体后连丹药都拿不稳，还跟掌门说要睡觉？”
三人哄笑起来。
林闲表情平静：“身子确实虚弱，让师兄们见笑了。”
“虚弱？”倨傲少年上前一步，伸手想拍林闲肩膀——动作不快，但带着一股暗劲。
林闲“恰好”后退半步，避开了。
倨傲少年手停在半空，脸色一沉：“躲什么？师兄检查检查你根基，这是为你好。”
“不劳师兄费心。”林闲淡淡道，“玄云真人吩咐过，让我好生休养。”
搬出玄云真人，三人表情微变。
瘦高少年拉了拉倨傲少年的袖子，低声道：“周师兄，算了。玄云师叔确实交代过……”
周姓少年冷哼一声，收回手，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看到石磨、躺椅、晾晒的粗布衣时，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还以为混沌圣体有多厉害，原来就是个种田的命。”
“周师兄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圆脸少年忽然开口，语气温和，“林师弟初来乍到，布置些凡俗用具，也是人之常情。”
周姓少年瞪了他一眼：“赵明，你帮他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赵明笑了笑，转向林闲，“林师弟，我们是住旁边院子的。听说来了新邻居，过来打个招呼。周师兄性子直，你别介意。”
林闲看了赵明一眼。
圆脸，笑容和善，眼神却很深。
“不会。”林闲道。
“那就好。”赵明点点头，“对了，明日辰时传功堂有课，讲的是《青云炼气诀》前三层，对初入门的弟子很有用。师弟若身子好些，不妨去听听。”
“多谢师兄告知。”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赵明拉着周姓少年和瘦高少年，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周姓少年的不满：“你拉我做什么？一个病秧子，还真当自己是圣体了……”
声音渐远。
林闲关上门，回到躺椅上。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275天】
他闭上眼睛，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这才第一天。
试探就来了。
那个周姓少年，明显是来找茬的。至于赵明……表面和善，但眼神里的探究和算计，藏不住。
“混沌圣体这个名头，果然是个靶子。”林闲喃喃。
他想起前世游戏里，那些顶着“全服第一战力”名头的玩家，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要么想抱大腿，要么想踩着他上位。
现在，他就是那个“全服第一”。
只是这个第一，不能打。
不仅不能打，还得装弱。
“得尽快找到自保的方法……”林闲睁开眼，看向系统面板。
寿命在缓慢但稳定地增长。
但光有寿命没用——万一被人一巴掌拍死，再长的寿命也是白搭。
他看向院子里的石磨、竹椅。
这些能换寿命，但不能打架。
林闲忽然坐起身。
系统说过，“凡俗技艺”包括厨艺、木工、垂钓、园艺。
但没说过这些技艺只能用来换寿命。
如果他能把木工做到极致，能不能做出能防御法术的家具？
如果能把厨艺做到极致，能不能做出让人吃了就倒的料理？
这不是修炼，这是技艺。
技艺，理论上不触发“修炼减寿”规则。
林闲眼睛亮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厨房，拿起那把菜刀。
很普通的凡铁刀，刀刃有些钝。
他走到院子里，从竹丛里又砍下一根竹子。
削皮，分段，打磨。
这一次，他不是随便做做。
他仔细回忆前世在博物馆看过的古代木工工具图样，结合自己有限的木工知识，尝试制作更精细的部件。
一个时辰后。
他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把简易的竹弩。
巴掌大小，弩臂是竹片，弩弦是搓细的麻绳（从粗布衣上拆的），弩箭是削尖的竹签。
很粗糙。
射程估计不超过十步。
但，这是武器。
林闲拿起竹弩，对准院墙上一只停着的麻雀，扣动扳机。
竹签飞出，偏了半尺，擦着麻雀的翅膀飞过。
麻雀受惊，扑棱棱飞走了。
林闲却笑了。
他能做出来。
第一次做，准头差，力道弱，但方向对了。
【行为判定：在限制条件下寻求自保手段】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325天】
果然。
系统认可这种行为——不涉及灵气，纯技艺，目的是自保。
林闲放下竹弩，心里踏实了一些。
他继续打磨，又做了几支竹箭，尝试调整弩臂的弧度，让力道更均匀。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
林闲把竹弩和箭收好，开始准备晚饭。
还是那些食材——凡米、青菜、黄豆。
这次他多花了些心思：把黄豆磨得更细，过滤得更彻底，煮出来的豆浆更醇厚；青菜用粗盐稍微腌一下，去掉涩味；米饭煮得软硬适中。
简简单单一餐。
但吃得很舒服。
【当前剩余寿命：61年5个月34天】
饭后，林闲烧了热水，简单擦洗身子，换上干净的粗布衣。
他走到院子里，躺在竹椅上，看着天色彻底暗下来。
星辰渐现。
灵秀峰的夜晚很安静，远处其他院落有隐约的灯火，那是其他弟子在打坐修炼，或是研读典籍。
只有他这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
林闲闭上眼睛。
今天一天，他获得了多少寿命？
早上起床时是61年5个月125天。
现在是61年5个月34天。
净增：215天。
其中，睡觉、发呆等“基础躺平”行为贡献了约08天，制作物品、烹饪等“创造性凡俗行为”贡献了约135天。
“创造性”的收益率，明显高于单纯躺着。
“所以，不能真的完全躺平……得躺得有意思，躺得有技术含量。”林闲总结道。
他想起明天要去传功堂听课的事。
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那种场合下，灵气浓度肯定高，被动扣除会加剧。而且听课本身，算不算“接触修炼知识”？会不会触发惩罚？
但不去的话，显得太不合群，容易引起怀疑。
“得找个理由……”
正想着，系统面板忽然自动弹出。
【检测到宿主持续处于‘身份伪装’状态】
林闲一愣。
伪装完成度？
系统连这个都量化？
他仔细回想今天的表现：装虚弱、装无力、对修炼不感兴趣、痴迷凡俗事物……
他有了决定。
去。
但要以“虚弱”的方式去。
想通这一点，林闲放松下来，很快沉入梦乡。
月光如水。
院子里，竹影摇曳。
角落药圃中，新种的薄荷和紫苏在夜风里轻轻晃动，散发出淡淡的、清凉的香气。
远处山峰上，某处洞府内。
玄云真人睁开眼，看向灵秀峰方向。
“第一天，没有修炼，没有听课，在院子里捣鼓凡俗之物……”
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正是林闲的小院——画面模糊，只能看到轮廓，看不到细节。这是护山大阵的监控功能，元婴长老有权限查看内门区域的大致情况。
“是真虚弱，还是……另有所图？”
玄云真人手指轻叩膝盖，陷入沉思。
半晌，他摇摇头，闭上眼。
“再观察两日。”
水镜消散。
夜色更深。
灵秀峰山脚，杂役区。
一个穿着灰袍、佝偻着背的老道，正慢悠悠地扫着山道上的落叶。
扫帚划过青石，沙沙作响。
他忽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半山腰林闲小院的方向。
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石磨……竹弩……”
“小子倒是会想办法。”
他低下头，继续扫地。
扫着扫着，嘴里哼起一支不成调的小曲。
曲调古怪，忽高忽低，在寂静的夜色里飘出很远。
山道上，几只夜栖的鸟儿被惊醒，扑棱棱飞起。
老道也不在意，继续哼着，扫着。
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一扫帚，一夜色。
以及，那无人听懂的古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