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二月红一开口,大门口里顿时鸦雀无声。
梯子上的两个工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栽下来。
独眼龙那张横肉脸,瞬间垮得比哭还难看,冷汗顺着刀疤往下流,腿肚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二,二爷…”
独眼龙此时面对二月红那要刀人的目光,心里那叫一个悔恨。
早知道之前就多劝劝四爷了,也比对着现在的二月红强。
二月红穿着身月白长衫,就那么站着。
明明没发火,那股劲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所有工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敢动。
撬棍还卡在牌匾的缝里,木头发出“咯吱”的呻吟。
那块写着“红府”的黑底金字匾,就这么歪斜地挂在门上,看着要掉不掉。
“滚下来。”
二月红又说了一句。
那俩工人听见这话,连忙连滚带爬地从梯子上出溜下来。
“噗通”
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脑袋更是死死埋着,不敢抬。
这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先跪下总归没错。
整个院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只有陈皮,跟个没事人一样,从桂花树底下溜达出来。
他脸上还挂着笑,只是在这当口,那笑怎么看怎么欠揍。
“哎呀,师父,你醒了?”
陈皮先是和二月红问了个好,然后转头对着属下挥挥手,那口气轻松得跟叫人扫地没两样。
“哎,你们几个,傻站着干嘛?接着干啊。”
独眼龙和那俩工人一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差点没直接瘫地上。
还干?
当着二爷的面,拆他家的牌匾?
这不是茅房里点灯笼,找死吗!
陈皮懒得理他们,直接走到二月红跟前,高大的身子正好把人和那扇大门隔开。
他比二月红高出半个头,这么一站,就把人整个罩在影子里。
那股子蛮横的劲儿,扑面而来。
“师父,您别气啊。”
陈皮笑嘻嘻地凑过来,一脸讨好,可那黑沉沉的眼珠子,半点歉意都没有。
他挨得更近了,压低了嗓门,热气都快吹到二月红耳朵边上了。
“您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
二月红的脸都青了,他瞅着眼前这张放大的,又俊又无赖的脸,只觉得血直往脑门上冲。
“好,你说说,你有什么天大的理由?”
二月红怒极反笑,他倒是想听听这个逆徒怎么狡辩的。
“师父,您想啊。”
“今儿陆建勋敢带兵围您这儿。那明儿呢?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跑您门口撒野了?”
“他们看见‘红府’这两个字,就觉得您是个唱戏的,清高,不惹事,好欺负。”
“可是,师父,要是这匾换了呢?”
他歪了歪头,用下巴一抬,指了指旁边那块已经准备好的“陈府”新匾。
“这块匾挂上去,就是告诉全长沙的人,这地方,是我陈皮罩着的!”
“这儿住的,是我陈皮的师父!”
“以后,谁想动您,谁想再打歪主意,就得先掂量掂量,敢不敢来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陈皮的话里,带着股说不清的蛊惑,嘴咧得更开了。
不过,这等理由在二月红看来确实是狡辩。
可偏偏,这套歪理邪说里,确实有几分道理。
或许,是自己错怪陈皮了,他也只想保护自己。
二月红,思绪流转,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因为他知道,陈皮说的是实话。
今天要是没有陈皮,他现在早就在陆建勋的大牢里了。
陈皮见他脸色稍微缓和,也没反驳,胆子更大了。
他干脆又往前凑了凑,用一种又混账又理直气壮的口气,接着说:
“师父,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先别气。”
“你想想啊,我是你唯一的徒弟,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虽然,现在还不是,但以后会是的呀。”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宅子名字是我的,但住是我们在住啊。”
轰!
二月红原本压下去的怒火,瞬间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欺师灭祖!
鸠占鹊巢!
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把不要脸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么天经地义的!
自己还没死呢,这逆徒就已经盯上自己的遗产了。
简直是大逆不道!
“陈、皮!”
“你好大的胆子!”
二月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一双漂亮眸子中满是怒火。
可陈皮却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股火。
一个死气沉沉,心跟死水一样的二月红,他不想看。
他陈皮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哪怕是这种最混账的办法,也要让这个人,重新活过来。
“哎,师父,您小点声,徒弟听着呢。”
陈皮嬉皮笑脸地应着,扭头朝后头那几个吓傻的货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嘛?挂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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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龙抬头,对上陈皮那冷漠的眼神。
独眼龙浑身打一个激灵。
他也顾不上什么欺师灭祖了。
他只知道,今儿这事办砸了,他可能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快!快动手!”
他连忙爬起来,拉着两个工人,就继续作业。
几个人合力,七手八脚地把那块沉重的“红府”旧匾,从门上整个卸了下来。
承载着红家几代脸面的牌匾,就这么被放在一边。
紧接着,那块写着龙飞凤舞“陈府”二字的新匾,被三个人哆哆嗦嗦地抬了起来。
崭新的牌匾,被卡进了那个空出来的槽里。
严丝合缝。
好像它天生就该在那儿。
二月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自家的门脸,换了别人的姓。
看着那个逆徒,如此嚣张的行径。
在他面前都敢如此,去了外面,真是不敢想。
二月红浑身都在抖,是气到头了。
最后,当那块刺眼的“陈府”牌匾,稳稳当当挂在门楣正中时,二月红身上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
他死死地盯着陈皮那张带笑的脸,足足看了三秒。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猛地一甩袖子,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转身,大步走回内堂。
“砰!”
内堂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院子里,一下又静了。
独眼龙和工人们,看着那扇关紧的门,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陈皮站在院子里,脸上的笑,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收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门上那两个崭新又嚣张的大字。
陈府。
他的目光,越过那块牌匾,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那眼神,没了刚才的轻佻和无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志在必得。
师父。
这儿,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而你,也只能是我的。
“你们几个,把这块匾额包好,送库房锁起来。”
“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