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的公馆里,暖气烧得很足。
空气中,浓郁的雪茄烟雾与现磨咖啡的苦香交织,那是一种属于权力的暖意。
霍三娘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控诉着张启山的霸道。
陆建勋一边听着,一边将手中燃了半截的古巴雪茄,慢条斯理地按进水晶烟灰缸里。
直到捻熄了最后一星火光,他才抬起眼。
“三娘,你哭什么?”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霍三娘眼眸流转,不解地看着他。
“陆长官,这是何意?”
陆建勋站起身,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踱步,锃亮的皮鞋落地无声。
“他张启山越是失控,越是疯狂,就说明我们的方向走对了。”
“他不是长沙的佛爷吗?”
“不是九门的守护神吗?”
“神,也是有软肋的。”
他踱步到霍三娘面前,弯下腰,轻声道。
“三娘,你想想,他张启山最在乎的是什么?”
“除了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就是他那几个所谓的兄弟。”
陆建勋嘴角勾起,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
“尤其是那个唱戏的,二月红。”
“我们就从他下手。”
“我的人查到,矿山那件事,二月红也脱不了干系。”
“我们就以二月红做为突破口。”
“由头我都想好了,就以‘勾结盗墓贼,扰乱长沙治安’的名义,去红府‘请’二爷回来喝杯茶。”
陆建勋直起身,走到茶桌旁边,重新给自己倒了半杯咖啡,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张启山要是敢拦,就是公然包庇罪犯,对抗政府,我正好名正言顺地在上峰那边参他一本。”
“他要是不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兄弟被我们带走…”
他端起咖啡杯,对着霍三娘遥遥一举。
“他这个九门之首的脸,还要不要了?”
“到那时,这长沙城,谁说了算,可就未必了。”
霍三娘看着他那张因权力欲而显得格外亢奋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后颈。
可一想到被张启山用枪指着眉心的那份屈辱,以及振兴霍家的欲望。
那点挣扎,以及对二月红的心软,瞬间被她压下。
是张启山破坏九门规矩在前,她也不过是为九门除害罢了。
她没有错。
最终,霍三娘抬起头,眼中恢复了往常的媚态,娇声道:
“好,就依陆长官。”
……
新月饭店,长沙分号。
尹新月穿着一身时髦的西洋裙装,吃着橘子,听着面前莫愁的讲述。
莫愁的脸上信誓旦旦。
“新月,我敢用我所学的一切担保,那绝对不是现代医学能够解释的现象。”
“二月红先生当时的心跳、呼吸、体温,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可那支药剂下去,前后不过一分钟,他身上的伤口就完全愈合了。”
莫愁激动地比划着:“那愈合速度,肉眼可见!简直,简直就是神迹!”
尹新月吃橘子的动作一顿。
她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凝重。
冰雪聪明的她,立刻就意识到这“神药”背后牵扯的利益与危险,绝非普通江湖恩怨。
“莫愁,这件事,从现在起,烂在肚子里。除了我,不许再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都不能说。”
尹新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东西,能救人,更能杀人。你再掺和下去,会惹祸上身的。”
莫愁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莫愁,尹新月一刻也没耽搁,立刻拿起电话,要通了布防官府邸的专线。
电话那头,张启山听完她的转述,沉默了许久。
刚刚,在齐铁嘴那边,他也听到同样的消息。
“我知道了。”张启山的声音很沉。
他愈发肯定,这“神药”绝不简单。
陈皮背后,站着一个连他都感到棘手的能量巨大的势力。
“谢谢你,压下了这个消息。“
“还有,新月,你动用饭店的关系,帮我暗中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药品,通过非正常渠道流入长沙。”
“好。”尹新月干脆地应下,“那你呢?对陈皮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不动他。”张启山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我要看看,他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风平浪静的日子,只过了几天。
这一日清晨,红府门前那条寂静的长街,被一阵整齐划一的军靴叩地声碾碎。
声音沉重,带着金属的冷硬,一下下,像是踩在人的心口上。
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将整座红府围得密不透风。
“这是要干嘛?”
“陆长官抓人,闲人散开!”
周围的群众见势不妙,立即四散跑开。
红府那扇历经风雨的朱漆大门,被人用枪托粗暴地砸开。
陆建勋穿着一身笔挺的军官常服,锃亮的皮鞋踩过门槛,身后跟着两名持枪的副官。
他没有带很多人进院,因为他知道,这座府邸,早已人去楼空。
这种空旷,反而让他更加满意。
一个眼神示意,手下兵丁立即开始叫喊。
“二月红,出来!”
嚣张的叫喊声,惊得院子里仅存的鸟雀扑棱棱飞起。
“奉长沙情报处陆长官之命!以勾结盗墓贼,扰乱长沙治安罪,前来逮捕要犯二月红!”
二月红刚练完一套枪法。
此时他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汗水浸湿了鬓角,顺着清瘦的下颌线滑落。
听见动静,随手将那杆红缨枪挂回兵器架,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他披上一件外袍,缓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他站在堂屋的门槛内,看着庭院中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以及那些对准自己的枪口。
他的脸色很静。
经历过生死大关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到惊慌。
特别是在感受到身体中那股充盈在四肢百骸的力量后,二月红在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中竟升不起半分波澜。
“陆长官。”他开了口,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凉意。
“不知我红某人,犯了什么事,值得您亲自带兵登门?”
陆建勋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风华绝代的名伶,看着他单薄的衣衫,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自己收入囊中的珍宝。
他晃了晃手里的逮捕令,上面的红色官印刺眼夺目。
“二爷,明人不说暗话。”
陆建勋的笑容里带着得意。
“你私下矿山,与盗墓贼同流合污,这事,可大可小。”
“我今天来,是请二爷去我那里喝杯茶,把事情说清楚。”
“当然,你也可以反抗。”
陆建勋微微抬起下巴,话锋一转。
“不过,我得提醒二爷一句。”
他的声音压低,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在你这一响枪,我不好办。”
“你那位好兄弟,长沙城的布防官,张大佛爷,怕是更不好办。”
“包庇重犯,公然与政府军对抗。”
“二爷,你是个聪明人,你也不想看着佛爷为了你,落到那步田地吧?”
这句话,戳中了二月红的软肋。
明知道陆建勋来者不善,但他也不能给佛爷添麻烦。
佛爷作为九门之首,地位特殊。
更是关乎长沙百姓存亡。
二月红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看着陆建勋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意很淡,甚至没有到达眼底,却让陆建勋心头莫名一跳。
“好。”
二月红只说了一个字。
他没有看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而是转身,走回屋内。
片刻后,
他再次走出来时,已经恢复了那个清风朗月般的红二爷。
他平静地从陆建勋身边走过,仿佛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而是去赴一场寻常的茶会。
“陆长官。”
“带路吧。”
……
城南,纺织厂工地。
工人们的号子声冲天而起,整个工地一片热火朝天。
陈皮一身黑色劲装,脚踩军靴,站在高处。
风吹起他的衣角,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自从梨园那次不欢而散,他心里烦闷不已,只能一头扎进工厂的事务里,试图用忙碌把那股烦闷压下去。
当然,他派了人日夜蹲守在红府。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认为,视奸前任动态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尽管,这个前任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的小弟,冲了过来,一边高呼。
“四、四爷!不好了!”
陈皮的目光缓缓移过去,那眼神让小弟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说。”
一个字,冰冷刺骨。
“陆建勋,陆建勋带兵把红府给围了!”
小弟的声音带着哭腔,当然是被陈皮此时状态吓的。
“看这架势是要抓二爷!”
轰!
陈皮理智瞬间化为乌有。
他猛地转头。
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瞬间窜起两团地狱业火。
滔天的杀意从他体内炸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去。
旁边的独眼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僵住了。
“陆、建、勋。”
陈皮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你他马的,找死!”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动了。
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走,那动作快得几乎带出一道残影。
“独眼龙!”
“在!爷!”
独眼龙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赶紧小跑跟上去。
“点五十个最能打的弟兄!抄家伙!”
陈皮一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一边头也不回沉声道。
“五分钟!”
“我要在红府门口,看到他们!”
“是!”
独眼龙扯着嗓子,连滚带爬地去召集人手。
陈皮一把拽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打开手边的琴箱,里面躺着的是泛着钢铁冷光的ak步枪。
“咔哒!”
弹匣上膛的声音,清脆,又吓人。
他将那把杀器往肩上一扛,看向司机。
“开车!”
“去红府!”
“速度要快!”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那把枪,看到陈皮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吓得浑身一哆嗦,脚下油门瞬间踩到了底。
黑色的福特车发出一声咆哮,在长沙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掀起一路的鸡飞狗跳。
陈皮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他攥着冰冷的枪身,手背上青筋暴起。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敢动二月红的,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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