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水汽氤氲。
浴桶内,暗红色的药液还在微微翻滚,仿佛某种活物的血液。
陈平赤身跨入桶中,刚一坐下,那滚烫的温度便激得他浑身一颤。
紧接着,便是痛。
这痛感不同于皮肉割裂的锐痛,更象有成千上万只蚂蚁顺着毛孔钻了进去,在骨髓里疯狂啃噬。
“嘶——”
陈平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暴起青筋,双手紧紧扣住桶沿,指节发白。
十八两银子换来的虎骨与秘药,药性猛烈得超乎想象,象是要将他的这副凡胎肉体拆碎了重组。
“忍住……这是钱,是命。”
他咬紧牙关,强行压下想要跳出浴桶的本能冲动,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开始运转《松鹤延年劲》。
随着呼吸吐纳的节奏逐渐平稳,体内那股原本温吞如溪流的气感,象是被外面的烈火点燃,骤然变得灼热起来。
这股热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却又被陈平以极强的意志力引导着,一遍遍冲刷着四肢百骸。
渐渐地,那钻心的剧痛开始消退,化为一股酸麻与酥痒。
陈平清淅地察觉到,药液中的精华正一丝丝渗入皮肤,融入筋膜,最后渗进骨骼。
原本滞涩的经脉中,一些陈年的杂质污垢被这股霸道的药力强行剥离、排出。
这种感觉,就象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整个人都在向着轻盈升华。
不知过了多久,桶中的水温凉透了。
陈平睁开眼,双眼清亮有神。
原本暗红色的药液已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黑乎乎、油腻腻的污垢,散发着酸臭味。
“这就是体内的杂质?”
陈平嫌弃地皱了皱眉,起身用清水冲洗身子。
待洗去一身污垢,他站在铜镜前,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自己。
镜中的少年依旧消瘦,但那层原本蜡黄粗糙的皮肤,竟变得如白玉般细腻,隐隐透着一股坚韧的光泽。
伸手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触感紧实如牛皮,下面埋藏着爆炸般的力量。
就在这时,眼前那熟悉的青金色光幕再次跳动。
【技艺:松鹤延年劲(第二层略有小成 1/2000)】
【特效:身轻如燕,寒暑不侵,气血如汞。】
【特效:开碑裂石,透劲伤脏。】
【寿元:剩馀六十八年。】
“松鹤劲第二层……碎石掌大成!”
陈平看着面板上暴涨的数据,尤其是那再次增加的寿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
六十八年!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四十的世道,他只要不作死,哪怕什么都不干,也能活成个老寿星。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光说不练假把式,试试这大成的碎石掌到底有何威力。”
陈平穿好衣物,来到院中。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但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却丝毫不觉寒冷。
院落角落里,堆着几块用来压咸菜缸的青石板,每一块都有三寸厚,坚硬无比。
陈平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分,摆出《碎石掌》的架势。
体内那股灼热的松鹤内气瞬间被调动,顺着经脉涌向右掌。
刹那间,原本白淅的手掌迅速充血,泛起一层诡异的暗红色光泽,仿佛烧红的铁块,在夜色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未曾嘶吼,目光沉静如水,对着那块青石板,看似轻飘飘地一掌拍下。
“噗。”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并未出现,只有一声沉闷至极的闷响,象是巴掌拍在了厚实的棉被上。
陈平收掌而立,眉头微皱。
那青石板表面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失败了?”
他有些疑惑,伸出手指,轻轻在那石板中心点了一下。
“哗啦——”
那看似完好的青石板,在这一指之下,竟然象酥脆的饼干一般,化作了一地细碎均匀的石块,甚至还有不少变成了石粉。
这一掌,竟是直接震碎了石板的内部结构!
陈平呼吸一滞,随即涌上一股狂喜。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技!
若是这一掌拍在人身上,恐怕外表看不出伤痕,五脏六腑却早已被震成了浆糊。
“内气与外功结合,竟然恐怖如斯。”
看着地上的碎石,陈平眼中的狂热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与谨慎。
这种力量,绝不能轻易暴露。
若是让林府的人知道一个扫地的小厮拥有这种手段,等待他的不会是重用,只会有猜忌与灭杀。
“从今天起,我还是那个力气稍微大点的老实人陈平。”
陈平蹲下身,将那些碎石仔细清理干净,埋进了花坛深处,又将地面恢复原状,这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回屋。
……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林府外院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陈平依旧是一身打着补丁的灰布衣裳,手里拿着扫帚,正对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盆“较劲”。
“起……起!”
他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双腿打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那花盆挪动了半尺距离,嘴里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哟,这不是咱们的陈领班吗?”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赖三手里晃着个鸟笼子,嘴里叼着根牙签,一脸戏谑地看着陈平,
“怎么着?当了领班还得亲自干这种粗活?啧啧,真是天生的苦力命,给你个官儿你也享不了福。”
自从上次被陈平用大管家压了一头,赖三心里一直憋着火,逮着机会就要刺挠两句。
陈平抹了一把额头上用内气逼出的“虚汗”,直起腰,露出一副憨厚又无奈的笑容:
“赖三哥说笑了,这花盆挡了道,我怕绊着贵人,顺手挪挪。咱们这种下人,哪有什么享福的命,也就是混口饭吃。”
看着陈平那副畏畏缩缩、满头大汗的窝囊样,赖三心里的那点郁气消散了不少。
“哼,算你识相。”
赖三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牙签,大摇大摆地走了,
“好好干你的活吧,别累死了都没人心疼。”
看着赖三离去的背影,陈平脸上的憨笑渐渐敛去,眼神一冷,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木纳的神情,继续低头扫地。
就在这时,远处的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快!快开门!”
“二少爷!二少爷您撑住啊!”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家丁们惊慌失措的呼喊。
原本井然有序的林府,炸开了锅。
陈平提着扫帚,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墙角的阴影处,探头望去。
只见林府那扇朱红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一块门板冲了进来。
门板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锦衣华服被撕得破破烂烂,那张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脸此刻惨白如纸,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正是林府的二少爷,林以此。
跟在后面的几个随从也是鼻青脸肿,一个个如丧考妣。
“关门!快关门!别让外人看见!”
大管家闻讯赶来,脸色铁青,一边指挥人把二少爷往内院抬,一边厉声喝令门房关闭大门。
厚重的木门轰然关闭,将清晨的阳光隔绝在外。
整个林府的气氛登时压抑下来,风雨欲来。
家丁丫鬟们一个个禁若寒蝉,行色匆匆,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平站在角落里,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落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扫帚柄。
林以此在青楼争风吃醋被打成这样,对方显然没把林家放在眼里。
这清河县的天,怕是要变了。
“乱吧,越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