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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粪池里的手术刀(1 / 1)

短篇小说

粪池里的手术刀

刘淑芬医生退休后的第一个春天,过得并不怎么舒心。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味儿仿佛是从她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跟了她一辈子,乍一离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一根主心骨,空落落的。她住在“静心苑”小区三楼,窗外本该是抽新芽的香樟树,但看出去总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网,那是她心底泛上来的寂寥。儿子一家在省城,一年回来不了两趟,老伴走得早,这九十多平米的空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潺潺的,带着点老年人的滞涩。

钱,她是不缺的。一辈子谨慎,积蓄不少,退休金也丰厚。可钱放在银行里,数字只是数字,生不出半点热气。她需要点别的什么,来填补这过分的安静。

王磊就是这时候凑上来的。住同一栋楼的一楼,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脸盘白净,见人总带三分笑,显得很热络。第一次在楼下遇见,他就能准确叫出“刘医生”,而不是像其他邻居那样含糊地喊“阿姨”。他夸刘医生气质好,一看就是有本事的知识分子,又说自己搞点小工程,资金周转上偶尔需要搭把手,利息给得比银行高得多,就当请刘医生这样的长辈帮帮忙,也省得钱在银行里“睡着”。

他的话又密又甜,像黏稠的糖浆。刘淑芬起初是警惕的,行医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王磊太会来事了。今天送一袋刚上市的新鲜枇杷,说是老家捎来的;明天看见刘淑芬拎着重物,立刻小跑着接过去,一直送到家门口。他嘴里的“工程”听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哪个楼盘,哪个路段,说得有鼻子有眼。他还“无意”间亮出过手机银行里七位数的余额截图。

最关键的是,他提到了“三分利”。刘淑芬心里默算了一下,一百万,一个月就是三万。这钱,像是有温度的,能驱散这屋子里的冷清。她犹豫了几个月,先是拿了十万试试水。王磊第二个月就准时送来了厚厚一沓现金,崭新的票子,带着油墨的香气,比数字直观,也更有冲击力。他点钱的样子很爽利,嘴里说着:“刘医生,您看,这多好,您帮了我,这钱也没闲着。”

一来二去,信任像雪球一样滚大了。刘淑芬陆陆续续把存款取出来,加上老伴留下的一些,凑足了一百八十万,分几次交给了王磊。每次,王磊都打欠条,字写得龙飞凤舞,按着红手印。握着那一叠欠条,刘淑芬心里是踏实的,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兴奋。那冰冷的数字活了,变成了每月准时送达的、沉甸甸的利息,变成了她对抗孤独和衰老的武器。

直到今年开春,利息断了。第一次推迟,王磊在电话里语气焦急,说工程款被卡住了,下个月一定连本带利补上。刘淑芬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安慰了他几句。第二次,王磊开始不接电话,微信回复也变得迟缓。刘淑芬坐不住了,下楼去敲一楼的房门,手心里全是汗。敲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王磊露出半张脸,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有股隔夜的烟酒气。

“刘医生……再宽限几天,就几天,马上……马上就有大笔钱进来了。”他的眼神躲闪着。

刘淑芬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股不祥的预感像冷水浸透了衣衫。她坚持要个准话。王磊支吾了半天,最后像是下了决心:“这样,刘医生,您明天上午来我家,我这儿有笔现金刚到,先给您一部分,把这几个月的利息都结清。”

他报了一个地址,不是静心苑,是隔壁街区的“幸福里”小区。他说那是他一个项目组的临时办公点,钱放在那边。

刘淑芬一夜没睡安稳。第二天一早,她换上一件出门穿的深色外套,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灰白的头发,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假牙,戴上。年纪大了,真牙没剩几颗,这是她最后的体面。出门时,她把一把小巧的水果刀,那是儿子以前买来削水果的,刀刃很锋利,下意识地塞进了外套口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慌乱的心稍微定了定。

“幸福里”小区比“静心苑”旧一些,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斑驳。按照地址找到三单元501室,门是普通的防盗门,猫眼黑乎乎的。她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门很快开了,王磊站在门口,脸上堆着笑,是那种她最初认识他时的、无可挑剔的热络笑容。

“刘医生,快请进,就等您了。”

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很暗,有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闷浊气味,混着淡淡的、类似装修材料的味道。客厅很空,只有一张旧沙发,一个茶几,地上随意扔着几个编织袋。

“钱呢?”刘淑芬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坐下,手在口袋里攥紧了那把水果刀。

“在这儿呢,您看。”王磊转身走到沙发旁,弯腰似乎要去拿什么。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刘淑芬看到沙发靠背的皮质上,有一小片深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污渍。不像油漆,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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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医学知识让她的神经骤然绷紧!

也就在这一刻,王磊转回身,手里没有钱,只有一张扭曲的、狰狞的脸,和一根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闪着寒光的铁棍。

“对不住了,刘医生,钱,下辈子再还吧!”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刘淑芬的喉咙,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求生的本能让她向后退去,口袋里的手猛地抽出水果刀,胡乱向前挥舞。

“嗤啦——”

刀刃似乎划破了什么,是王磊的衣服?还是……

铁棍带着风声砸了下来。第一下落在肩膀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让她眼前一黑。第二下,第三下……世界在她眼前旋转、破碎,最后陷入无边的黑暗。在意识彻底湮灭前,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将握着刀的右手,向侧下方猛地一按——按向了那张旧沙发的皮质表面。

……

王磊看着地上不成形状的躯体,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里全是血丝。他扔下铁棍,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冲洗着脸和手上的血迹。镜子里映出一张疯狂而麻木的脸。

接下来是漫长而细致的地狱作业。他有着超出常人的冷静,或者说,是一种被债务逼到绝境后的癫狂。工具是早就准备好的。卫生间的瓷砖地上,很快被更深的颜色浸染。他把一切分装进几个黑色的厚实塑料袋里,像处理屠宰后的牲畜。打开下水道口,打开水阀,一部分东西被强行冲入那个黑暗的、通往小区化粪池的管道,发出令人牙酸的汩汩声。过程中,他似乎听到一声极轻微的、硬物碰撞的脆响,但没有在意。

天色暗下来后,他穿上深色外套,戴上帽子和口罩,像幽灵一样,分几次将沉重的黑色塑料袋运出幸福里小区,扔进了几条街外不同的、污秽不堪的垃圾集中点。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501室,开始彻底地清洗。水冲刷着地面,冲刷着瓷砖的缝隙,他用掉了大半瓶消毒液,刺鼻的气味掩盖了血腥。他看着那张旧沙发,靠背下方靠近扶手的地方,皮质上有一道不起眼的、细细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不小心蹭了一下。他用湿抹布擦了擦,没太在意。他累了,需要休息。然后,他得拿着最后到手的“本钱”,去那个能让他翻身的地方。

几天后,刘淑芬的儿子联系不上母亲,报了警。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来了,在静心苑家里没发现打斗痕迹,只看到桌上一叠叠整齐的医疗杂志和一本翻到一半的《老年保健》。走访邻居,有人提到最近好像没看到刘医生,也有人说好像看见她前几天出门了。至于一楼的王磊,也好像有几天没见了。

调查起初是按失踪人口走的。查刘淑芬的社会关系,很简单;查她的银行流水,发现了问题——大额资金频繁转给一个叫王磊的人。警察找到王磊在静心苑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又找到幸福里小区三单元501,敲门无人应答。联系房东开门,里面打扫得异常干净,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像是被精心处理过。没有明显的血迹,没有搏斗痕迹。空气中只有一股过于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走访幸福里的住户,有低楼层的确反映,大概几天前的上午,好像听到楼上有比较沉闷的响声,像是挪动重家具,但也没太在意。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现场勘查的刑警凭借经验,感觉这屋子“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他们用鲁米诺试剂在卫生间的地面缝隙和部分墙面上,发现了被清洗过的、大面积的潜血反应。但,人呢?没有尸体,很多判断就无法落地。

幸福里小区所属的公安分局感到了压力。案件性质可能极其恶劣,但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有人提议,向近期在利用警犬追踪侦破方面颇有建树的邻县公安局求援。请求很快得到响应。

第二天上午,几辆警车驶入幸福里小区。带队的是邻县一位姓赵的队长,跟他一起下来的,还有几名牵着警犬的训导员。其中一条名叫“战神”的马里努阿犬,体型精悍,眼神锐利,在行业内以对血迹和特殊气味拥有超凡灵敏度而闻名。

勘查重点重新回到501室。训导员带着“战神”在房间里缓慢移动。房间里残留的消毒水气味对警犬的干扰很大。“战神”显得有些焦躁,它在客厅转了几圈,鼻翼翕动,最终停留在了那张旧沙发前。

它围着沙发反复嗅闻,头部低垂,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突然,它在沙发靠背下方、那道不起眼的皮质划痕处,停了下来,坐定,抬头看向自己的训导员!

这是一个明确的示警信号。

技术人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块沙发皮。在皮质内衬和填充物之间,他们发现了一个极难被察觉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印痕——那是一个不完整的、带着细微纹路的手印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着皮质按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手印印痕的旁边,紧贴着一道细小的划痕,里面检测到了极微量的、不同于沙发皮质的人体皮肤组织和油脂。

经比对,该处皮肤组织和油脂残留,与刘淑芬家中梳子上提取到的dna分型完全一致。

几乎在同一时间,对小区化粪池进行拉网式排查的民警,在经过长时间、令人窒息的艰苦搜寻后,从一个堵塞的管道弯头处,打捞上来几片细小的、坚硬的、疑似骨骼和陶瓷的碎片。经过刑侦技术部门连夜检验,确认其中一块带有金属桩的、米粒大小的碎片,为高级仿生材料制成的假牙部件,其上的金属桩结构与刘淑芬儿子提供的其母亲牙科诊疗记录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警方立即对王磊发布全国通缉令。就在幸福里小区化粪池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几个小时后,在距离本市两百公里外的一个地下赌场,王磊正赌得双眼通红,面前堆着筹码,他刚刚押下去厚厚一沓,那是刘淑芬一百八十万里最后的残余。当便衣警察如同神兵天降,冰冷的手铐锁住他手腕时,他先是一愣,随即瘫软下去,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

案件告破,新闻报道用语克制而简洁。静心苑的邻居们唏嘘不已,谁能想到那个总是笑脸迎人的王磊,竟是如此恶魔。刘淑芬的儿子在母亲的墓碑前哭成了泪人。

没有人知道,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那位退休的女医生,凭借职业赋予的冷静和藏在口袋里的最后一件“武器”,在恶魔的巢穴里,于无声处,留下了指向罪恶的、最致命的那一道划痕。

它静静地躺在证物袋里,和化粪池里捞起的假牙碎片一起,无声地讲述着那个黑暗上午的惨烈与智慧,直至法庭之上,成为钉死罪恶的最后一颗棺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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