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国老师,教了三十年物理。他最喜欢跟学生讲的一句话是:‘任何看似无解的方程,只要换个坐标系,也许就有解。’”
罗明宇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那个肿瘤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你们的坐标系,是西医的解剖结构,是血管,是神经。在这个坐标系里,这颗肿瘤确实无解。”
他在旁边画了一根针,穿透了那个圈。
“但我的坐标系,是气机,是经络,是人体的自我修复能力。我不是要对抗肿瘤,我是要让病人的身体,在手术的创伤中‘活’下来。”
“诡辩!”王得志拍案而起,“医学是严谨的科学,不是哲学思辨!”
“那就明天手术台上见。”罗明宇扔下笔,笔帽在桌上磕出一声脆响,“各位专家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旁边全程监督。如果我切错了一刀,或者病人死在台上,我罗明宇当场辞职,终身不行医。”
全场死寂。
王得志盯着罗明宇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有魄力。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不过罗主任,丑话说在前头,明天的手术会全省直播,几百万双眼睛看着。到时候要是下不来台,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考察团走了,留下一屋子低气压。
张波瘫坐在椅子上:“师父,你玩得也太大了吧?终身不行医?”
“不把后路断了,怎么往前冲?”罗明宇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去准备吧。今晚谁也别睡,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再推演一遍。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苏瑾瑜突然开口:“喂,那个王会长刚才喝水的杯子,孙立你别洗了,直接扔了吧。”
孙立一愣:“啊?那个杯子挺贵的,十几块呢。”
“嫌脏。”苏瑾瑜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消消乐,“一股子官僚主义的馊味。”
罗明宇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惨白的光线将这一方天地与世隔绝。
吴建国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头部被固定在头架上,只露出那一片备过皮的术区。
监护仪发出单调的“嘀——嘀——”声,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观察室里,王得志和一众专家隔着铅化玻璃,像审视犯人一样盯着里面的动静。
几台高清摄像机架在四周,红色的录制灯如同窥视的眼睛。
“开始吧。”罗明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钱解放坐在麻醉机旁,手里没拿酒壶,但嘴里嚼著一片薄荷叶。
他盯着屏幕上的波形,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诱导平稳,生命体征正常。老罗,这老头的血管脆得跟油条似的,你下手轻点。”
“知道。”
罗明宇伸出手,张波立刻将手术刀拍在他掌心。
切皮,止血,翻开皮瓣。
电钻的声音响起,骨屑飞溅。
这一套开颅流程,罗明宇做得行云流水,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却快得惊人。
观察室里的几个神经外科专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基本功,比省一院的主任还要扎实。
“硬脑膜剪开,准备进入显微操作。”罗明宇换上了显微镜。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显微镜下的视野被放大了十倍。
那颗灰红色的胶质瘤像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死死地缠绕在白色的脑干组织和鲜红的基底动脉上。
每一次心跳,血管都在搏动,带动着肿瘤微微颤抖。
这简直就是在豆腐上雕花,而且这豆腐下面还埋著炸弹。
“这就是那个‘死亡三角’。”王得志在观察室里冷笑,“只要碰到那根迷走神经背核,病人立马心跳骤停。”
罗明宇的手很稳。
他并没有急着切除肿瘤,而是伸出左手:“针。”
林萱递过一根特制的金针,比普通的针灸针更细,更长,针身经过特殊处理,不反光。
罗明宇深吸一口气,将金针缓缓探入术区。
“他要干什么?”观察室里有人惊呼,“在脑干上扎针?疯了吧!”
罗明宇没有理会外界的喧嚣。
在“大师之眼”的视野里,那一团混乱的病气中,有一条微弱但清晰的能量通道。
那是督脉的气机流注。。
罗明宇的手指轻轻捻动针柄,一股极其微弱的震颤顺着针身传入。
“嘀——”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从80降到了60,然后稳定下来。
原本随着搏动而颤抖的脑组织,幅度竟然奇迹般地变小了。
“这是生物阻滞?”钱解放看着屏幕,眼睛瞪得老大,“老罗,你这一针把神经传导给‘降噪’了?”
“差不多。”罗明宇的声音依旧平稳,“张波,吸引器,功率调到最小。林萱,准备双极电凝。”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一场无声的舞蹈。
罗明宇左手持针,利用金针的微弱震颤,像拨开水草一样,轻轻将那些比头发丝还细的神经纤维拨开;右手持刀,在微米级的缝隙中游走,一点点将肿瘤组织剥离。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暴风雨的中心,寻找唯一的宁静风眼。
突然,一股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出血了!基底动脉穿支!”张波的声音变了调。
观察室里,王得志猛地站起来:“完了!我就说不行!这下神仙也救不回来!”
出血量瞬间模糊了视野。
在脑干这种地方,盲目止血等于杀人。
“别慌。”罗明宇的声音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的恐慌。
他没有用吸引器去狂吸,也没有盲目电凝。他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系统空间里的一百零八次模拟,无数次失败的惨痛记忆,化作了肌肉记忆的本能。
他仿佛能“看”到那根破裂的小血管在血泊中跳动的位置。
他左手的金针突然下探,准确地压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点上。
血,止住了。
“压迫止血?”王得志看傻了,“盲操?在脑干上盲操压迫?”
“不是盲操。”罗明宇睁开眼,眼神锐利,“是听风。”
他在血流的湍流中,听到了破口的方位。
接下来的缝合简直是艺术。
三针,仅仅三针,那个破裂的血管被修复如初。
两个小时后,最后一块肿瘤组织被取出。
罗明宇拔出金针,长出了一口气:“冲洗,关颅。”
手术室的灯灭了。
当罗明宇走出手术室大门的时候,走廊里挤满了人。
吴建国的女儿哭着扑上来,孙立和林萱扶住她。
王得志站在人群后面,脸色铁青,像吞了一只苍蝇。
罗明宇摘下口罩,露出那张略显疲惫但依旧棱角分明的脸。
他看都没看那些专家一眼,径直走到家属面前。
“手术很成功。”
简单的五个字,引发了海啸般的欢呼。
苏瑾瑜靠在墙边,看着被人群簇拥的罗明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想起之前在车上问罗明宇为什么要这么拼。
当时罗明宇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千人千面,每个人定义幸福的剂量是不同的。有的人觉得赚到一个亿是幸福,有的人觉得能把一道物理题解出来就是幸福。我的幸福剂量很小,只要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哪怕只是多活一天,我也觉得值。”
“所以,珍惜当下吧。”
苏瑾瑜低头看了看手机,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追加投资。这家医院,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