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比任何镇定剂都来得有效。
男人那急促的呼吸，好似被掐住。
他紧闭的双眼睁开。
一口郁结在胸中的浊气，被这强烈的刺激硬生生逼了出来，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呼……哈……呼……”
男人的呼吸节奏，终于不再是濒死般的抽搐，开始变得缓慢而深长。
那骇人的青紫色，也从他嘴唇上退去，脸上也恢复了该有的血色。
周围围观的银行职员，个个屏住呼吸，眼神直勾勾的。
有人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有人手里的文件掉在了地上都未曾察…
前一秒还命悬一线的人，这个年轻人只是这里按按，那里掐掐，短短片刻，就把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比电影里演的还要离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匆匆从走廊另一头赶了过来。
他看到这边的景象，脸色一变。
“老王！老王你怎么了！”
他拨开人群，就要往里冲。
“王总，您别急！”客户经理张琳忙拉住他，“这位许先生正在施救，病人情况已经稳住了。”
被称作王总的男人一愣，这才注意到蹲在地上的许阳。
他看着许阳沉稳冷静的侧脸，看着他按压穴位那精准而有力的手法，再看看地上那个已经缓过劲来的老朋友，眼神里浮现出全然的震惊。
“许……许阳先生？”
王总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就是负责这笔贷款的分行长，王振华。
他刚刚才从下属的报告里，看到这个名字。
许阳此时已经松开了手，确认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才站起身，对着王振华礼貌地点了点头。
“王行长。”
王振华的嘴巴张了张，一时竟有些语塞。
他想过无数种与这位“胡老关门弟子”、“协和小神医”见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
他本以为，自己今天要见的，是一个拥有宝贵土地资产的幸运年轻人。
现在他才明白。
自己错了。
这个年轻人本人，才是那块最值钱的，真正的无价之宝。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许阳简单向赶来的急救医生交代了病人的情况和自己的初步处理，便被王振华恭敬地，用一种请的姿态，迎进了他的行长办公室。
红木的办公桌，墙上挂着字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
李锦舟跟在后面，看着王振华亲手给许阳泡茶，看着他脸上那从客气到敬佩再到热络的表情变化，心里就一个念头。
这小子，走哪儿都能变成主角。
“许先生，刚才……真是太感谢您了。”
王振华将一杯大红袍，双手奉到许阳面前。
“要不是您出手，王董今天怕是就危险了。”
“举手之劳，王行长客气了。”许阳接过茶杯。
“不不不，这可不是举手之劳。”王振华连连摆手，语气诚恳到了极点，“我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国手风范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装帧精美的烫金文件夹，亲自推到许阳面前。
这态度，与之前让下属递送资料时，已是天壤之别。
“许先生，这是贷款合同，您过目。”
王振华顿了一下，脸上带着庆幸的笑容。
“我们总行行长特意交代，所有流程，为您开最高优先级的绿灯。”
王振华的办公室里，顶级大红袍的醇厚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李锦舟端着茶杯，打量着这位王行长，心里直犯嘀咕。
刚才在外面，这位王总还端着一副精英领导的架子，现在，那张脸上堆满的笑意，亲切得让他有点发毛。
从专业、客气到近乎热络的恭敬，这态度转变之快，比川剧变脸还利索。
“许先生，您看，合同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随时可以沟通调整。”王振华亲自给许阳续上茶水，姿态放得很低。
许阳放下手里的合同，里面的条款清晰明了，利率甚至比他预想中还要优惠，完全是市场上的最优级别。
“合同没问题，王行长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振华摆了摆手，脸上那丝庆幸的笑容愈发真实。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拿出那块镜湖畔的地，本身就说明其背景不凡。更何况，申请资料里那份简单到近乎简陋的履历上，“师从国医大师胡希绪”，这一条就足够分量。
胡老是什么人物？那是能直入中枢，为最高层诊脉的国手。他的关门弟子，含金量不言而喻。
而前段时间，在人民大会堂那场技惊四座的辩论，虽未大肆报道，但在他们这个级别的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听说当时就有几位身居高位的领导，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极佳。
区区两个亿的贷款，对自己这个分管信贷的行长来说，不算小，但也绝不至于需要总行那边特别打招呼。
可偏偏，总行行长的秘书，亲自来了电话，只有八个字：“特事特办，最高权限。”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王振华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
这哪里是两个亿的贷款，这分明是一份递到手边的人情，一个结交未来潜龙的绝佳机会。他今天要是还端着银行领导的架子，那才是真的蠢。
王振华猜对了一半，这背后的确有大人物发了话，但他却猜错了这位大人物的来路。
就在昨天，总行办公室内，苏云曦的小叔，苏正卓，这位执掌着万亿资金流动的银行家，正审阅着一份份上亿的信贷报告。当他看到一份来自江南省的，关于“镜湖康养中心改造”项目的贷款申请时，手指顿了一下。
江南省，是他二哥苏正邦的地盘。
他多留了个心眼，点开了申请人的资料。
许阳。
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耳熟。他想起了前些天，自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小侄女苏云曦，破天荒地向他打听过一个人。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他随手拨通了二哥苏正邦的电话。
电话那头，身居省委副书记高位的苏二叔，听完事情原委，也来了兴趣。他当即让下属去查了一下那块地的底细。反馈很快回来，地块产权清晰，手续齐全，原先是省里的一个废弃疗养院，通过正规渠道转让，没有任何问题。
放下电话，苏二叔又拨通了大哥，也就是苏云曦父亲的电话。
彼时，身为卫健委常务副主任、中央保健委员会副主任的苏父，苏正曜，刚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议。听完弟弟们的讲述，他也想起了女儿最近的些许反常。
兄弟三人在电话里简单碰了个头。
“这小子，有点意思。”这是苏二叔的评价。
“根正苗红，本事也不错，云曦的眼光，随她妈。”这是苏父的结论。
“那这事……”电话那头的苏小叔问道。
“帮，但别过。按规矩办，给他最优惠的条件就行。年轻人有本事，得让他自己闯。”苏父一锤定音，“至于云曦和他，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咱们苏家的女儿，就算选个普通人，我们也能扶得起来。”
于是，便有了王振华接到的那通“最高权限”的电话。
而我们的许大公子，此时还单纯地以为，是系统那无所不能的“大型项目融资规划”功能，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张由亲情、欣赏与默契织成的大网，已经悄然为他的宏图大业，兜住了最坚实的底。
办公室里，许阳在合同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迹清隽，沉稳有力。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李锦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
两个亿。
就这么，成了自家小师弟的“负债”。他光是想想那后面一长串的零，都觉得后槽牙发酸。
“许先生，合作愉快！”王振华主动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许阳的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向日葵。
签完合同，婉拒了王振华盛情邀请的午宴，许阳和李锦舟走出了这栋气派的金融大厦。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李锦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个不真实的梦里走出来。
“小师弟，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跟在许阳身后，咂了咂嘴，“你这小子，走到哪儿，都能把别人的主场，变成给你捧哏的堂会。”
许阳笑了笑，没接话。
他抬头望着京城湛蓝的天空，心里想的，却是那片远在江南的镜湖。
启动资金有了，接下来，就是要把沙盘上的蓝图，变成真正的现实。
“大师兄。”
“嗯？”
“我得开始招兵买马了，还得请师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