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管家送来的谢礼不算贵重,却样样贴心——两匹成色极好的云锦,一提精致的点心匣子,还有十两纹银,说是李婉娘特意嘱咐的绣资。
晚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又让阿珠装了满满一袋子杂货铺的饴糖和炒货回礼。管家客气了几句,便笑着告辞离去,说改日小姐还想请晚娘去府中坐坐,讨教些刺绣的门道。
送走管家,阳光已经爬满了院墙,金灿灿的落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上。沈砚搬了张竹榻放在树荫下,又给林阳寻了把摇椅,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凉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晚娘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手里拿着林阳带回来的湘绣手帕细细揣摩,指尖顺着兰草的针脚轻轻划过。阿珠抱着念安,蹲在石榴树下捡掉落的花瓣,念安手里攥着一片火红的花瓣,咯咯地笑个不停。奶奶则在灶房里忙碌,砧板上传来笃笃的切菜声,还飘出一阵阵红烧肉的香气。
“岳麓书院的先生,可还严厉?”沈砚抿了口凉茶,开口问道。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却知道那是天下有名的书院,能进去求学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林阳靠在摇椅上,晃着腿笑答:“先生们倒是温和,就是治学极严。每日寅时就要起身晨读,夜里还要温书到亥时,半点偷不得懒。”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书册,“这是我记的读书笔记,先生说我底子薄,让我多下些功夫,好在乡试时能搏个功名。”
沈砚接过书册翻了翻,里面的字迹工整清秀,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不由得赞道:“你这字,比去年又长进了不少。”
“都是先生教得好。”林阳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腼腆,“书院里的同窗也都厉害,每日互相切磋学问,不知不觉就……”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念安清脆的笑声打断。只见阿珠举着一片石榴花瓣,逗得念安伸着小手去够,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沈砚眼疾手快,起身几步就扶住了两人,惹得阿珠红了脸,连忙抱着念安退到一旁。
晚娘看得好笑,放下手帕嗔道:“仔细些,别摔着孩子。”
阿珠吐了吐舌头,抱着念安走到奶奶身边,看她切红烧肉。
日头渐渐升高,蝉鸣声此起彼伏,更添了几分夏日的慵懒。晚娘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林阳:“你这一路回来,可曾遇见什么稀罕事?”
林阳闻言,眼睛亮了亮,坐直身子道:“稀罕事倒是有一桩。我在湘江边上遇见一个老渔翁,他说……”
他正说得兴起,灶房里忽然传来奶奶的声音:“阳儿,晚娘,沈砚,都过来洗手!红烧肉要出锅了!”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飘了过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念安最先响应,挥舞着小手喊:“肉肉!要吃肉肉!”
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起身往灶房去。沈砚顺手拿起林阳的书册,小心地放在竹榻上,又扯了块布巾盖好,生怕被风吹乱了书页。
晚娘走在最后,路过竹榻时,瞥见那本摊开的读书笔记,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她脚步顿了顿,正要细看,就听见林阳在喊她,便笑着应了一声,快步朝着灶房走去。
院子里的石榴花还在簌簌地落着,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落在那本盖着布巾的书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没人注意到,布巾的一角被风吹起,露出了扉页上的落款——那不是林阳的名字,而是一个陌生的,带着几分温婉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