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科长老刘最关心钱：“预算五百元，够吗？水泵零件小，但加工精度高，废品率可能高。”
“预算做了充分预留。”
温卿翻到预算表。
“材料费两百元，加工费一百五十元，试验费一百元，预备金五十元。而且，”
她补充，“如果第一阶段失败，项目可以随时终止，最大损失不超过三百元。”
这个风险控制方案很稳妥。
所有人都看向赵国栋。
他脸色不太好看，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温卿的报告太完备了，把能想到的问题都想到了，能准备的方案都准备了。
“就算技术上可行，”赵国栋换了个角度。
“时间呢？温卿同志，你已经是省劳模，厂里的技术骨干。
现在脱粒机推广、技术培训、外县交流，这些事都要你做。
再开新项目，你忙得过来吗？万一累垮了，是厂里的损失。”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另一种反对——暗示温卿贪多嚼不烂。
温卿还没说话，一个人开口了。
是林烨。
他平时很少在厂务会上发言，这次却说话了：
“赵副厂长的关心有道理。所以温卿同志在实施计划中明确了分工。
她负责总体设计和协调，我负责理论计算和试验，王师傅、李师傅负责加工，陈明、周建国负责具体执行。”
他的声音平淡但清晰：
“这不是温卿同志一个人的项目，是团队项目。而且，报告中写了。
每天工作时间控制在十小时以内，保证休息。厂医那边，可以定期检查身体状况。”
这话把赵国栋的“关心”堵回去了。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
杨厂长一直在听，这时终于开口：“大家都说完了？那我问几个问题。”
他看向温卿：“第一，这个项目如果成功，多长时间能形成产品？”
“三个月出样机，再三个月完成测试和改进，半年内可以小批量生产。”温卿回答。
“第二，如果失败，最大损失多少？对厂里影响多大？”
“最大损失三百元。对脱粒机生产无影响，因为用的是预备设备和空闲产能。”
“第三，你需要什么支持？”
“三个支持：一、批准项目立项；二、协调设备使用时间；三、必要时抽调人员配合。”
杨厂长点点头，看向其他人：“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人再说话。
“那好。”杨厂长总结。
“温卿同志的报告很扎实，考虑周全。水泵项目，我原则同意。但有几个要求：
一、严格控制预算，超支要报告；
二、保证脱粒机生产不受影响；
三、注意劳逸结合，不能累垮骨干。”
他看向赵国栋：“老赵，你分管生产，多关注一下，有什么困难及时协调。”
这话既给了温卿支持，也给了赵国栋台阶。
赵国栋脸色缓和了些：
“既然厂长同意，我会配合。但温卿同志，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影响脱粒机交货，或者项目超支严重，我会建议终止。”
“明白。”温卿点头。
会议结束。
走出会议室时，林烨和温卿并肩而行。
“赵副厂长今天憋了一肚子气。”林烨淡淡地说。
“理解。”温卿说，“他担心厂里冒进。但有时候，不冒进就无法进步。”
“你那个报告，准备了多久？”
“一周。白天忙工作，晚上写报告。”
林烨看了她一眼：“值得吗？”
“值得。”温卿说，“如果因为怕困难就不做，很多事都做不成。”
两人走到技术科门口，里面已经等了好几个人：王师傅、李师傅、陈明、周建国，还有几个车间的骨干。
看到温卿进来，王师傅先问：“温师傅，会开得怎么样？”
“通过了。”温卿说，“但要求很严：预算不能超，时间不能拖，还不能影响脱粒机生产。”
众人松了口气，又感到压力。
“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李师傅问。
“明天。”温卿说得很干脆，“今天下午，先开项目启动会。”
下午两点，技术科会议室。
参加水泵项目的人全到了，一共十二人。
温卿把项目计划又详细讲了一遍。
“……我们的目标：研制一台小型灌溉泵。
要求：扬程10米以上，流量每小时5立方米以上，价格20元以内，能用人力、畜力或小电机驱动。”
她挂出设计图：
“这是初步设计方案。接下来分三步走：第一步，加工零件，组装样机。
第二步，实验室测试，优化参数；第三步，田间试验，改进定型。”
分工明确：
温卿和林烨——总体设计与理论计算
王师傅——螺杆精密加工
李师傅——泵壳铸造与加工
张师傅（焊工）——支架与装配
陈明——图纸与技术文档
周建国——检验与数据记录
其他几人——辅助加工与试验准备
“时间紧，任务重。”
温卿最后说，“但我们有优势：一、脱粒机项目积累了经验；二、团队配合默契；三、厂里支持。”
她顿了顿：“但也有困难：技术难度大，加工精度高，试验条件有限。所以，大家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温师傅放心！”王师傅第一个表态，“脱粒机那么难都搞出来了，水泵也能行！”
“对！”其他人纷纷响应。
温卿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涌起暖意。
这就是团队的力量。
“好，散会。各自准备，明天开工。”
众人散去后，温卿叫住林烨：“螺杆的加工是难点。王师傅虽然有经验，但仿形车床他没用过几次。”
“我跟他一起。”林烨说，“我计算加工参数，他操作。”
“好。”
又叫住王师傅：“那台旧车床，今天下午先调试。需要什么工具、什么材料，列清单，我去协调。”
“行！”
又叫住李师傅：“泵壳的铸造模具，用组合模具思路。今天下午出草图，明天开始制作。”
“没问题！”
一个个安排，有条不紊。
这就是温卿的风格——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要干，就全力以赴。
傍晚，温卿一个人在办公室，对照项目计划，再次检查每一个环节。
资金到位了吗？——财务科答应明天拨付。
设备准备好了吗？——仿形车床下午调试正常。
人员安排好了吗？——都明确了分工。
材料供应呢？——明天到货。
确认无误，她才合上笔记本。
窗外，夕阳西下。
农机厂下班铃声响起，工人们陆续走出车间。
温卿没有走。她走到窗前，看着厂区。
脱粒机生产线上，还有工人在加班。
成品区，一排排脱粒机整齐排列。
这些机器，即将运往全县各地，帮助农民夏收。
而水泵项目，将是下一篇章。
她知道，前路不会平坦。
技术难题、生产压力、人员疲劳、甚至可能的失败……都在前方等着。
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做。
就像她在省劳模大会上说的：技术要服务最需要的人。
就像她在省劳模大会上说的：技术要服务最需要的人。
农民需要水，她就研究水泵。
就这么简单。
夜幕降临，厂区亮起灯火。
温卿关灯锁门，走出办公楼。
晚风轻拂，带走白天的暑热。
她深吸一口气，朝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