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初步设计方案完成。
三十多张图纸，从总装到零件，从加工要求到装配工艺。
林烨的计算结果也出来了：
最佳螺旋角45度，泵腔容积05升，手摇转速每分钟60转时，扬程12米，流量每小时6立方米。
“理论上可行。”林烨说，“但实际制造，会有很多问题。”
“那就先做样机。”温卿说，“遇到问题，解决问题。”
她拿着设计方案去找杨厂长。
厂长办公室里，杨厂长看着厚厚一沓图纸，有些惊讶：
“温卿同志，脱粒机项目刚稳定，你又要搞新项目？”
“农业生产，灌溉是关键。”
温卿说，“今年春旱，很多地方减产。如果能推广小型水泵，能解决大问题。”
“技术难度呢？”
“比脱粒机大，但能克服。”
“资金呢？”
“样机试制，五百元以内。”
“时间呢？”
“两个月出样机，三个月完成测试。”
杨厂长沉吟着。
他欣赏温卿的闯劲，但也担心她太累。
这段时间，温卿几乎是连轴转：研发、生产、培训、接待、开会……
“温卿同志，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没问题。”温卿的回答很简单。
杨厂长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
“好，项目可以立。但这次，你要多带些人，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扛。”
“明白。”
小型灌溉泵项目，正式启动。
消息传出，有人支持，有人怀疑。
但温卿不在意。
她按照自己的节奏，组建团队，制定计划，开始工作。
与此同时，省报的报道继续发酵。
温卿的名字，在全省知青和农机系统传开了。
她收到了更多来信，接到了更多邀请。
但她都婉拒了。
她现在的心思，全在那台尚未问世的小水泵上。
又一个深夜，温卿在办公室修改图纸。
窗外月光如水。
她想起那封山区知青的信，想起信里描述的挑水场景，想起农民对水的渴望。
水是生命之源。
对于农民来说，水就是收成，就是生计。
她设计的这台小水泵，可能改变不了整个农业的面貌，但只要能帮到一部分人，就值得。
农机厂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七八个人围坐在长桌旁。
杨厂长坐在主位，左边是副厂长赵国栋，右边是生产科长老郑。
温卿坐在下首，面前摊着一份厚厚的报告。
议题进行到第三项：关于小型灌溉泵研发项目的审议。
赵国栋第一个发言，语气生硬：
“温卿同志提出要搞水泵，我认为不合适。
理由有三：第一，厂里现在全力生产脱粒机，订单排到九月份，抽不出人手搞新项目；
第二，水泵技术复杂，涉及流体力学、精密加工，远超咱们厂的技术能力；
第三，市场不明，农民会不会买账？投入大量资源研发，万一失败，损失谁来承担？”
他每说一条，就在桌上敲一下手指，强调意味明显。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温卿。
温卿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等赵国栋说完，才缓缓开口：“赵副厂长的担心有道理。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可行性报告。”
她把面前那份报告往前推了推：“请大家先看看。”
报告分发下去。
一共三十页，分六个部分：
项目背景、技术方案、市场分析、效益预测、风险评估、实施计划。
赵国栋皱着眉头翻看。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报告太详细了，详细得让他挑不出明显毛病。
第一部分，项目背景。
不是空谈意义，而是用数据说话：全县耕地面积，有效灌溉面积比例，去年因旱减产数据，农民在灌溉上投入的劳动时间……
一列列数字，触目惊心。
“咱们县耕地32万亩，有效灌溉面积只有8万亩，占25。去年春旱，12万亩旱地减产三成以上。”
温卿的声音平静。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解决灌溉问题，全县粮食产量能增加20以上。”
这个数字让在座的人都震动了。
第二部分，技术方案。
有螺杆泵的原理图，有结构设计，有参数计算。
关键零件加工工艺写得清清楚楚：螺杆用精密车床加工，泵壳用组合模具铸造，密封件采用标准橡胶圈……
“技术难度确实有。”
温卿承认，“但报告中提出了解决方案：螺杆加工用仿形车床，厂里那台旧的可以改造。
泵壳铸造用脱粒机的组合模具思路，我们已经有了经验；密封件县橡胶厂能供应。”
她顿了顿：“而且，我们不是从零开始。林烨同志已经完成了理论计算，王师傅、李师傅他们评估过加工可行性。”
第三部分，市场分析。
不是想当然，而是有调研数据：
温卿走访了三个公社的二十多户农民，问他们“如果需要一台价格不超过二十元的小水泵，愿不愿意买”。
18户表示“愿意”，2户“考虑”，只有1户“觉得贵”。
“农民不是不需要，是买不起贵的。”
温卿说，“大型柴油泵一台几百元，生产队都买不起，更别说个人。
但二十元的小水泵，很多家庭攒一年钱能买得起。”
第四部分，效益预测。
分三个层面：社会效益，提高抗旱能力，增加粮食产量，经济效益，厂里增加产品线，农民减少损失。
技术效益，提升厂里精密加工能力。
第五部分，风险评估。
温卿没回避问题，而是列出了所有可能的风险：
技术失败、成本超标、市场不接受、生产影响……每个风险后面都有应对措施。
第六部分，实施计划。
分三个阶段：样机试制（一个月）、田间试验（两个月）、改进定型（一个月）。每个阶段都有明确的目标、预算、人员安排。
报告看完，会议室里沉默了。
生产科长老郑先开口：
“报告做得很扎实。但老赵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脱粒机生产任务重，抽人搞新项目，会不会影响交货？”
这是实际问题。
温卿早有准备：
“郑科长，报告中写了，新项目人员以技术科为主，必要时从车间借调，但保证不影响脱粒机生产线的主力。而且，”
她看向杨厂长，“如果项目成功，水泵可以作为厂里的第二主打产品，减轻对单一产品的依赖。”
产品多元化，这个思路很长远。
设备科长老吴说话了：“精密加工设备是个问题。厂里那台旧仿形车床，精度还能不能达到要求？”
“我检查过。”
温卿说，“主轴精度还可以，导轨需要修刮。王师傅说，给他一周时间，能把精度恢复到新车的八成水平。这个精度，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