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
年轻工人们脸上的兴奋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几个领导交换着眼神，赵国栋副厂长的脸色尤其严肃。
温卿却没什么表情。
她蹲在机器旁，仔细检查滚筒和凹板的间隙。
“间隙可能小了。”
她说，“麦粒在脱粒区受到的压力太大，导致破碎。但同时，间隙小有利于脱净，可实际脱净率又不高……矛盾。”
林烨也在思考：“可能不仅仅是间隙问题。转速呢？转速会不会太高？”
“测试一下。”
温卿重新坐回座位，“这次，我以不同转速脱粒，你们记录效果。”
第二次测试开始。
这次只用了十斤麦穗，分三次进行：
数据很清晰：
转速越高，间隙越小，脱净率越高，但破碎率也越高。
反之，转速低，间隙大，破碎率降低，但脱净率也降低。
似乎找不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问题出在哪里？”陈明问。
温卿没有立刻回答。
她让机器空转，自己仔细观察滚筒的运动。
精神力悄然展开，感知着麦粒在脱粒区的受力情况。
她“看”到了——麦粒进入脱粒区后，不是被均匀脱粒的。
有的麦粒被滚筒齿直接击中，瞬间破碎；
有的麦粒在滚筒和凹板之间被挤压，表皮破裂；
还有的麦粒根本没受到足够的作用力，还粘在穗轴上。
不均匀，是问题的关键。
“我们的设计太理想化了。”
温卿终于开口。
“假设所有麦粒受到的作用力是均匀的。但实际上，滚筒齿是离散分布的，麦穗的喂入也是不均匀的。这就导致有些麦粒受力过大，有些受力不足。”
林烨立刻明白了：
“所以，需要让作用力更均匀。要么增加齿的密度，要么改变齿的形状，要么……”
“或者改变脱粒区的结构。”
温卿接过话，“不是简单的滚筒加凹板，而是多级脱粒。”
她拿出笔记本，快速画草图：
“第一级，用大间隙、低转速，把大部分麦粒轻柔地脱下；
第二级，用小间隙、高转速，把残留的麦粒脱干净。
两级之间，麦粒已经和麦秆分离，不会受到过度挤压。”
这个思路让所有人眼睛一亮。
“怎么实现？”王师傅问。
“在滚筒上做文章。”
温卿画得更详细。
“滚筒分前后两段。前段齿高、齿稀、转速稍低，负责初步脱粒。
后段齿矮、齿密、转速稍高，负责精脱。凹板也分两段，间隙可分别调节。”
林烨已经开始计算：
“如果前段转速450转，间隙12毫米；后段转速500转，间隙5毫米……理论破碎率能降到1以下，脱净率能提到96以上。”
“但结构复杂了。”李师傅担心，“加工难度大。”
“可以简化。”
温卿说。
“不用做两段滚筒，就在现有滚筒上，把齿分成两种：前半段用高齿，后半段用矮齿。凹板也用两段可调。”
这个方案现实得多——只需要重新加工滚筒和凹板，不用改变整体结构。
“需要多长时间？”杨厂长问。
温卿估算：
“重新设计，一天；加工零件，三天；装配调试，一天。总共五天。”
“五天……”
赵国栋皱眉，“第一阶段只剩七天了。如果五天后还不行……”
“那就意味着项目失败。”
温卿接话，语气平静，“但我认为，这个改进方案可行。”
她转向林烨：“林顾问，你觉得呢？”
林烨推了推眼镜：“从理论上，分级脱粒是解决均匀性问题的有效方法。我支持。”
“王师傅、李师傅、张师傅，你们觉得加工能做到吗？”
三位老师傅互相看了看。
王师傅先说：“重新加工滚筒……齿形要改，但技术上能做到。”
李师傅：“凹板分两段，加工没问题。”
张师傅：“装配上，要增加调节机构，但也不难。”
年轻人们更没意见。
温卿最后看向杨厂长：
“厂长，请给我们五天时间。如果改进后还是达不到目标，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这话说得很重。
在场的人都看向她。
杨厂长沉默了几秒钟，说：“好，就五天。但这五天，你们要全力以赴。”
“是！”
测试暂停。
团队立刻转入改进工作。
温卿和林烨回到办公室，开始重新设计。
这次的目标很明确：降低破碎率，提高脱净率。
关键在两点：滚筒齿形的优化，凹板间隙的分段调节。
温卿负责滚筒设计。
她把原来的均布直齿，改成了两种齿形：
前三分之一段，齿高15毫米，齿距25毫米；
后三分之二段，齿高10毫米，齿距15毫米。
齿形也从简单的三角形，改成了带弧面的形状，减少冲击。
林烨负责计算最优参数。
他用微分方程模拟麦粒在脱粒区的运动轨迹，计算出最佳的转速比和间隙组合。
他说，“差太大，传动复杂；差太小，效果不明显。”
“那就前段480转，后段530转。”
温卿说，“通过不同的皮带轮实现。”
两人一直工作到深夜，新图纸出炉。
第二天，加工开始。
王师傅再次挑战滚筒加工。
这次难度更大——同一个滚筒上要加工两种齿形，而且要保证过渡平滑。
他设计了一套专用夹具，分两次装夹，两次加工。
李师傅加工新的传动轴和皮带轮。
因为要装两套皮带轮，轴的结构变了，加工精度要求更高。
张师傅重新制作凹板。
新凹板分成两段，每段都有独立的调节机构。焊接时要保证两段的平行度和弧度一致。
年轻人们也没闲着。
周建国负责所有新零件的检验，陈明更新技术文档，其他人准备装配工具。
温卿穿梭在各个车间，解决现场问题。
她的精神力在这种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能提前感知加工中的问题，及时调整工艺。
第三天下午，新零件全部加工完毕。
第四天，重新装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装配顺利得多。
下午四点，改进后的脱粒机再次组装完成。
外观看起来和之前差不多，但内行能看出区别——滚筒的齿形有了变化，凹板多了调节手柄，传动系统多了个皮带轮。
“明天测试？”周建国问。
“不，今晚就试。”温卿说，“先做小样测试。”
她让人从食堂又要了十斤麦穗。
这次不追求效率，只验证原理。
机器在车间里运行。
温卿亲自操作，林烨记录数据。
第一次测试，前段间隙12毫米，后段间隙6毫米。
比第一次好，但还不够理想。
调整。前段间隙14毫米，后段间隙5毫米。
接近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