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逸制定的那份学习计划表,成了祁川墨生活中至高无上的法则。
它被打印出来,一式两份,一份贴在书桌前,一份折叠起来放在祁川墨的笔袋里,随时可以拿出来对照。
这张表详细得令人发指,几乎剥夺了祁川墨所有的“人身自由”。
周一至周五
5:40 - 6:10起床洗漱,晨读(语文/英语)
6:10 - 6:30早餐
6:30 - 7:00上学路上,听力/背诵
7:00 - 7:30早读课
7:40 - 12:00上午课程(课间10分钟:处理简单作业/提问/休息)
12:00 - 12:30午餐
12:30 - 13:20午休(强制趴桌休息)
13:30 - 17:00下午课程(课间同上午)
17:00 - 18:00放学,晚餐
18:30 - 21:30晚自习(第一节:数学;第二节:理综;第三节:英语/语文)
21:30 - 22:30回家,洗漱,整理错题/周景逸额外辅导
22:30准时睡觉
周末
7:00起床
14:00 - 17:30模拟考试/专题强化(英语、语文)
19:00 - 21:30一周总结,查漏补缺,制定下周计划
22:00休息
祁川墨最初看到这张表时,差点当场去世。
这简直是非人的生活!他试图抗议:“周景逸,这会不会太狠了点?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规定!”
周景逸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计划表最下面一行用更小字体写的备注:
“机动时间及生理需求,自行灵活调整,但每日总学习时长不得低于计划。”
祁川墨:“……”他感觉自己像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抗议无效,只能执行。
起初的几天,祁川墨痛苦不堪。每天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他都想把它砸了。
晨读时哈欠连天,上课时精神涣散,晚自习更是度秒如年。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强行塞进磨盘的驴,机械地、麻木地转动着。
尤其是晚自习的三节课,每一节都针对他的薄弱科目。
数学是他的头号天敌,那些函数、几何像天书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常常对着一道题发呆十几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
“又卡住了?”旁边传来周景逸压低的声音。
祁川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卷子推过去:“嗯,完全没思路。”
周景逸放下自己的笔,把他的卷子拿过来,快速浏览一遍,然后拿起草稿纸:
“你看,它要求这个取值范围,其实就是求这个函数的值域,但需要先换元……”
他讲得很细,步骤清晰。祁川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跟着他的思路走。
有时能听懂,有时听完还是一知半解。
周景逸也不急,换种方法再讲一遍,或者找一道更简单的同类题让他先做,建立信心。
“我是不是特别笨?”有一次,祁川墨在连续三道题都需要周景逸反复讲解后,挫败地趴在了桌上,声音闷闷的。
周景逸沉默了一下,说:“你只是基础不牢,方法不对。比很多人强,至少你愿意学。”
这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却让祁川墨心里好受了一点。
他抬起头,看着周景逸:“那你呢?你好像从来不会觉得难。”
周景逸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试卷上,语气平淡:“也会。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习惯了面对困难?习惯了独自消化压力?祁川墨看着他又低下头去的侧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起周景逸父母早逝,爷爷刚走,他一个人扛着那么多,却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苦。
跟自己这点学习上的困难比起来,周景逸承受的,要多得多。
这个认知让祁川墨莫名生出了一股勇气。他不能总是依赖周景逸,他得自己站起来。
他重新拿起笔,深吸一口气:“你再给我讲一遍最后那步,慢一点。”
周景逸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好。”
除了学习内容,周景逸对时间的管理也严格到近乎苛刻。
说好六点十分吃早餐,如果祁川墨磨蹭到六点十五,就会收到他淡淡的、却不容置疑的催促眼神。
晚自习说好三节课,到点就必须结束,绝不拖堂,以保证第二天的精力。
祁川墨起初觉得他太死板,但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种规律到极致的生活,虽然枯燥,却极大地提高了效率。
他的生物钟被强行调整过来,到了固定时间就会自动进入学习状态,注意力也更容易集中。
当然,他也有忍不住想偷懒的时候。某个周六下午,做英语阅读做得头昏脑涨,他偷偷拿出手机,想打一局游戏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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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点开图标,就听到旁边书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周景逸拿着水杯走出来,视线落在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祁川墨像被烫到一样,赶紧锁屏,把手机塞回抽屉,脸上有点烧:“那个……我就看看时间。”
周景逸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把他做到一半的英语卷子拿起来看了看,然后用红笔在几道他做错的题上打了圈,放回他面前,语气没什么波澜:“这篇阅读理解,关键词定位错了。重做。”
说完,就去接水了。
祁川墨看着那几个红圈,臊得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家长抓包的小学生。
但这种羞愧很快转化成了动力,他拿起笔,重新投入到那篇该死的阅读理解中。
计划表也并非全无“人性”。周日晚上是固定的休息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半小时,但对祁川墨而言却如同放风。
他们有时会一起去超市采购下一周的物资,有时会看一部节奏舒缓的电影,更多的时候,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并排靠在沙发上,各自发呆,或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与学习无关的话。
这种时候,周景逸会显得比平时放松很多,眼神不再那么锐利和紧绷。
祁川墨最喜欢看他这个时候的样子,柔软,真实,触手可及。
“周景逸,等高考完了,你最想做什么?”有一次,祁川墨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问。
周景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睡觉。”
祁川墨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没想到周景逸的愿望这么朴实无华。笑够了,他侧过身,看着周景逸:“然后呢?”
“然后……”周景逸的目光有些悠远,“想去爷爷的老家,把向日葵花田画完。”
祁川墨心里一软,凑过去一点:“我陪你去。”
周景逸转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清澈而深邃。
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刻,祁川墨觉得,现在所有的辛苦,好像都是为了兑现那个“陪你去”的承诺。
计划表上的时间仍在精准地流逝,倒计时在一天天减少。
压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着每一个高三学子。
但在周景逸这份近乎严苛的计划表指引下,祁川墨感觉自己像一艘被安装了精准导航系统的小船,虽然航行在惊涛骇浪之中,却始终没有偏离航线,正朝着那个名为“临海大学”的彼岸,一点点,艰难而坚定地靠近。
而他知道,给他安装这套导航系统的人,正与他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