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墨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却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借着那点微光,胡乱地划拉着屏幕,心里乱糟糟的。
周景逸刚才那个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胆小的人啊。
难道……
一些模糊的念头闪过,关于周景逸转学的原因,关于他从未提及的家庭……
祁川墨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无聊的猜测甩出去。关他什么事!
周景逸则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也没有拿出手机,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听着自己逐渐平复的心跳。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让他有些懊恼。他讨厌任何形式的失控,尤其是在祁川墨面前。
他重新握紧了笔,指尖用力到有些发白,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实感。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还有生活老师的声音:
“同学们不要慌张!是区域线路故障,正在抢修,很快就能恢复供电!大家坐在原位等待!”
听到老师的声音,教室里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
大家开始借着手机的光亮,小声交谈,或者干脆趴在桌上休息,等待光明重现。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就在大家都开始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头顶的灯管再次“滋滋”闪烁了几下,然后“啪”地一声,大放光明!
刺眼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或抬手遮挡。
教室恢复了明亮,一切都回到了停电前的状态,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黑暗和混乱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同学们发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然后很快,沙沙的书写声和翻书声再次响起,晚自习的秩序迅速回归。
周景逸眨了眨适应光线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在黑暗中划出那道痕迹的演算纸,拿起橡皮,仔细地擦去,然后重新开始审题。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祁川墨也收起了手机,重新拿起那本英语词汇书,但眼神却有些飘忽,时不时地会瞟向旁边。
他看到周景逸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长睫低垂,遮住了那双总是过于沉静的眼睛。
刚才黑暗中那声急促的吸气和小幅度的颤抖,与眼前这幅沉静如画的景象形成了奇异的反差,在祁川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用力翻了一页词汇书,发出不小的声响。
周景逸的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流畅地书写,完全没有受到干扰。
祁川墨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更重了。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软和愣神简直像个傻子。
这家伙,根本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不,比石头还讨厌!石头至少不会露出那种……那种让人在意的反应!
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件破事,重新戴上耳机,将音乐声调到能隔绝外界一切声音的音量,彻底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同学们如蒙大赦,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周景逸像往常一样,快速而有序地整理好书包,站起身准备离开。
祁川墨也慢吞吞地站起来,把词汇书胡乱塞进几乎空着的书包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融入放学的人流。
周景逸径直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背影单薄却坚定。
祁川墨则在校门口犹豫了一下,看着周景逸消失在夜色中的方向,又看了看另一边通往商业区和网咖的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需要一点喧嚣和刺激,来冲淡今晚那片刻黑暗带来的、让他心烦意乱的陌生情绪。
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祁川墨插着耳机,听着激烈的摇滚乐,但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黑暗中,碰到周景逸手臂时,那微凉的触感,和那声轻细的、带着惊惧的吸气声。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把音量又调大了一格。
“吵死了。”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音乐,还是在说自己混乱的心绪。
而此刻的周景逸,已经走到了家附近的巷口。爷爷房间的灯还亮着,在寒冷的冬夜里,像一座温暖的灯塔。
他加快脚步,朝着那盏灯走去。
今晚的停电,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
至于那个短暂的、带着恶作剧意味的触碰,以及同桌那片刻的异常……
他选择将其归为无关紧要的意外,像拂去衣角的灰尘一样,轻轻拂过,不留痕迹。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下学习和爷爷。其他的,都不值得浪费心神。
只是,在推开家门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碰到的手臂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他微微蹙眉,随即又松开,抬手,敲响了家门。
“爷爷,我回来了。”
晚自习停电的小插曲,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但有些东西,在看不见的深处,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至少,对于祁川墨而言是如此。
第二天回到学校,周景逸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专注学习的周景逸。
他仿佛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严格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行动:上课、记笔记、做题、去图书馆。
对同桌祁川墨,他维持着一贯的漠视政策,仿佛昨晚黑暗中那短暂的接触和那声细微的吸气从未发生过。
然而,祁川墨却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回到从前那种纯粹找茬的状态了。
他依旧看周景逸不顺眼,依旧觉得他那副死水般平静的样子碍眼,但当他再次试图用摔书、踢桌子、或者故意把水杯放在“三八线”边缘的方式来挑衅时,
眼神总会不自觉地飘向周景逸的手臂,然后脑海里就自动回放出黑暗中那微凉的触感和那声轻细的“嘶——”。
“墨哥,看什么呢?再来一局啊!”有队友招呼他。
祁川墨收回目光,把空水瓶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扯了扯嘴角:“来了!”
这让他后续的动作变得有些……底气不足,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
就好像你明明想去戳一块坚冰,却意外发现冰面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裂痕,让你一时间不知该继续用力,还是该……收手。
这种陌生的、不受控的感觉让祁川墨非常烦躁。
他讨厌一切脱离掌控的事情,尤其是涉及情绪方面。
比如现在,课间时分。周景逸去了洗手间,祁川墨一个人趴在桌上玩手机。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旁边那张整洁得过分的课桌,忽然注意到,在周景逸叠放整齐的课本旁边,放着一个非常老旧的、屏幕甚至有几道细微划痕的智能手机。
看型号,至少是四五年前的了,外壳也磨损得厉害。
穷鬼。祁川墨心里下意识地嗤笑一声。他用的是最新款的顶配手机,能买周景逸这种破手机几十个。
但下一秒,另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用这么破的手机……那他父母呢?给他买不起好点的吗?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