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露锋芒(中)(1 / 1)

差役风波过后,小李村表面恢复了平静,内里却酝酿着更扎实的变化。

李远召集了赵三、李铁柱、王石头、还有村里两个读过两年私塾、心思活络的年轻人——孙小乙和钱大有,组了个“五人工坊”。

“往后,村里要紧的事,咱们几个先商量。”李远在自家后院摆开几张条凳,开门见山,“窑上的事,铁柱哥管泥料配比和火候;石头哥管拉坯塑形和工具维护;三叔人面熟,管外头打交道和物料采买。小乙哥识字,负责记账、画图样;大有哥心思细,管成品分派和品质查验。”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惶恐,又有些兴奋。这分明是把他们当管事用了。

“远哥儿,这……我们能行吗?”李铁柱搓着手。

“不行就学。”李远语气温和却坚定,“咱们都是一步步试出来的,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往后我想到什么新法子,也是咱们先试,成了再教给大伙。”

这是要建核心班子了。赵三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成!远哥儿信得过咱们,咱们就干出个样来!”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李远接着道:“深耕犁的事,图纸虽然给了差役,但咱们自己还得用。大有哥,你木工活好,带两个人,按我新画的这张图做。”他拿出一张新图纸,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调节耕深的卡榫和更省力的复合滑轮组,“关键部件用硬木,铁头让镇上的铁匠照新打的样做,告诉他,做好了,咱们长期要。”

钱大有仔细看了图,眼睛发亮:“这比上次那个更精巧!远哥儿,你咋想出来的?”

李远笑笑:“多用用,多想想,总能改进。”其实不过是把现代曲辕犁和一些简单机械原理结合,因地制宜罢了。

“另外,”李远看向孙小乙,“小乙哥,你明天开始,每天抽一个时辰,在村口老槐树下,教村里愿意学的孩子认字、算数。不用深教,先认百来个常用字,会算简单的账就行。纸笔我来想办法。”

孙小乙又惊又喜:“教……教书?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三字经》《百家姓》你总记得吧?就从这些开始。算数更简单,我教你一种新算法。”李远说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算盘模样的格子,介绍起改良的珠算口诀。明代已有珠算,但口诀繁复,李远将其简化,更易入门。

几个年轻人听得入神,只觉得李远脑袋里好像有个取之不尽的宝库。

分工既定,各人便忙活开来。

李铁柱带着人挖了更大的陈泥池,尝试按不同比例混合山阴的黏土和河滩的沙土,烧制出的陶器果然质地又有提升,不易开裂。王石头父子则琢磨出几种新器形:带盖的腌菜坛、有壶嘴的油瓶、甚至尝试做了几个笔洗和花插,虽粗糙,却别有趣味。

钱大有领着木匠组,做出了五架新式深耕犁。春耕正当时,这犁一用,立刻显出威力。原本需要壮汉吃力拉拽的活计,如今一个半大孩子或妇人就能操作,耕得又深又匀。消息传开,邻近几个村子都派人来打听,眼热不已。

孙小乙的“露天学堂”也开了张。起初只有五六个孩子蹲在树下,跟着他用木棍在沙地上划拉。后来一些年轻的媳妇、半大后生也凑过来听,认自己的名字,学数豆子记账。李远偶尔也去讲几句,说的不是之乎者也,而是“怎么算田亩产量”、“怎么看天气”、“怎么记工分”,实实在在,村民听得进,学得快。

村里气象,悄然一新。

这期间,李远又捣鼓出两样东西。

一是“杀虫烟包”。他发现后山有种唤作“断肠草”的毒草,焚烧后的烟气能驱虫。便将晒干的断肠草碎末混合艾草、硫磺粉(从镇上药铺少量购得),用粗纸包成小包。在菜地边点燃,烟气弥漫,果然菜青虫、蚜虫少了许多。用量需小心控制,但确实有效。

二是“简易罐头”。春夏之交,野菜丰盛,但吃不完易坏。李远让人烧制了一批小口陶罐,将焯过水的野菜、新笋塞紧,灌入烧开晾凉的淡盐水,罐口用油纸封好,再蒙上猪尿脬皮扎紧,置于阴凉处。月余后打开,菜色犹存,味道未馊。这法子在青黄不接时,能多一份菜蔬。

每一件新鲜物事的出现,都让村民们对李远更多一分信服。这个曾经被唤作“二傻”的少年,如今已是小李村当之无愧的主心骨。连族长李大栓遇事,都要先问一句:“远儿,你看咋办?”

这一日,李远正在后院调试新做的一架水力模型——他想利用清水河那点微弱的落差,做个简易水轮,带动石磨。忽听前院传来王石头兴奋的声音。

“远哥儿!快来看!有人从南边捎东西来了!”

李远擦擦手走到前院,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行商打扮的人,正从驴背上卸下两个柳条筐。李大栓和几个村民围在一旁。

“哪位是李远李兄弟?”行商拱手问。

“我就是。”李远上前。

行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上:“南昌府一位朱公子托小的捎来的。还有些南边的物件,说是送给李兄弟把玩。”

李远心中一动,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棉纸,无落款。拆开一看,里面是清秀又不失筋骨的行楷:

“李兄台鉴:别后月余,时念风采。闻乡中偶有微澜,兄举重若轻,化于无形,深佩睿智。今有南国新茶二斤,湖笔数管,徽墨两锭,并杂书数卷,皆寻常之物,聊助兄耕读之暇。陶埏篇》抄本一册,或可参详。秋深或可再访,望兄珍重。 友 朱青 顿首”

信很短,措辞客气,但关切之意隐现。尤其提到“闻乡中偶有微澜”,显然对方一直关注着小李村。而《天工开物》此时尚未刊行,这抄本更显珍贵。

李远收好信,看向柳条筐。行商已打开,里面果然整齐码着油纸包的茶叶、笔筒、墨块,还有一摞书。最上面正是那册《陶埏篇》抄本,纸墨尚新。

“朱公子说,李兄弟若有什么土产稀罕物,也可让小的捎回,不拘价值,是个心意。”行商笑道。

李远想了想:“请稍候。”

他回屋,取了两样东西:一个王石头新烧的、造型拙朴却颇有古意的素面小壶;一小罐用新法腌制的酸笋。又让母亲包了一包自家晒的干蘑菇、一包干枣。

“乡下东西,不成敬意。替我谢过朱公子。”李远将东西交给行商,又包了十几个铜钱做脚力。

行商谢过,喝了碗水,便赶着驴车离去。

围观村民低声议论。

“南昌府的公子?远哥儿啥时候结识的贵人?”

“那茶叶,看着就不便宜!”

“还送书呢!远哥儿这下更有学问了。”

李大栓把儿子拉到一边,低声问:“远儿,这朱公子……”

“爹,是友非敌。”李远拍拍父亲的手,“回头细说。”

晚间,油灯下,李远仔细翻阅那册《陶埏篇》抄本。内容虽不及后世系统,但记录了许多传统制陶经验,尤其是关于釉料、窑变的记载,对他大有启发。书中夹着一张小笺,只写着一句:“闻兄善思,此或可触类旁通。”

李远微微一笑。这位朱公子,不仅送东西,还送思路,是位妙人。

他将书中关于“石灰釉”、“草木灰釉”的段落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数日后,小李村后山,李远带着李铁柱、王石头,在一片岩壁下找到了裸露的石灰石层。又按书中提示,尝试收集不同的草木灰(松灰、竹灰、稻草灰),分别浸泡过滤,得到碱性强弱不同的灰水。

新一轮的烧窑试验开始了。这次的目标是:带釉的陶器。

然而,技术突破并非一蹴而就。前几窑试验品,不是釉面干涩无光,就是流淌不均,甚至与胎体剥离。废品堆了一角。

王石头有些气馁:“远哥儿,这釉咋这么难弄?”

“不急。”李远捡起一块失败的瓷片,仔细观察断面,“火候、釉料浓度、施釉厚薄,都有讲究。咱们一点一点试。”

他让孙小乙详细记录每一次试验的配比、步骤和结果。自己则整日泡在窑边,观察火焰,感受窑温,调整投柴节奏。

就在李远潜心攻克釉陶技术时,村外又来了访客。

这次,是一辆带着车厢的马车,跟着两个骑马的家丁。马车在村口停下,车帘掀开,下来一位穿着绸缎长衫、头戴方巾、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

正是真定府那位曾让胡班头去“留意”小李村的县丞,周文渊。

他没有惊动村民,只带着一个随从,信步走进村子,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新挖的沟渠、整齐的田畦、以及后院方向依稀可见的窑炉轮廓。

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村口老槐树下。

那里,孙小乙正领着七八个孩子,摇头晃脑地念着《千字文》。沙地上,还画着些简单的算术图形。

周文渊驻足听了一会儿,眼中讶色渐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先生,倒是会教,浅显易懂。”他自语道。

随从低声道:“老爷,打听过了,教书的不是先生,是村里一个叫孙小乙的年轻人,认字也不多。真正有本事的,是那个李远。”

“李远……”周文渊捻须,望向村子深处,“走,去会会这位‘撞开窍’的奇人。”

此时,李远刚结束一窑试验,正灰头土脸地蹲在窑边分析残片,对即将到来的又一次“拜访”,尚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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