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把亲手打造的“青鸾剑”摔在墨辰面前时，眼泪在皱纹里打转。
“这剑！”他指着剑身上那完美均匀的灵纹——那是用标准化“灵纹刻录机”雕出来的，每条纹路的深度、宽度、曲率误差不超过万分之三，“它没有魂！”
墨辰头疼地看着这位跟了自己三十年的老伙计：“老刘，这剑的灵力传导效率比你自己手刻的高出两成，成本只有一半，而且我们测试了十把，把把性能稳定……”
“稳定？！”刘师傅声音拔高，“炼器不是炼丹！不是要‘稳定’！每把剑都应该有自己的脾气！我的青鸾剑，剑格该微微左倾三分，因为那样握持时灵力会自然流向小指——这是我的经验！是三十年的手感！可现在呢？你们用机器刻，刻出来十把剑一模一样，那和卖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他的声音在工坊里回荡。周围年轻学徒们低着头不敢说话，几个老匠人默默点头。
墨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效率”、“标准”、“可大规模生产”的说辞，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云知意带着陆七七走进工坊。她们刚和楚凌霄敲定公开讲座的细节。
“刘师傅说得对。”云知意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愣住。
刘师傅也愣了，眼泪都忘了擦。
“标准化的灵纹，确实没有‘魂’。”云知意走到那排十把一模一样的青鸾剑前，拿起一把，“因为它不是为某个人、某种特定战斗风格设计的。它是为‘平均情况’优化的通用解。”
她放下剑，看向刘师傅：“但刘师傅，您一年能亲手打造几把这样的剑？”
“三把……不，如果材料充足，四把顶天了。”
“那么，”云知意指向工坊外排队等候的内门外门弟子，“外面那些攒了三年灵石，只求一把入门灵剑的弟子，他们该怎么办？等您十年，还是去买其他炼器坊那些性能参差不齐、可能买回来三个月就灵纹崩坏的‘有魂之剑’？”
刘师傅语塞。
“我们不是在杀死独特性。”云知意声音清晰，“我们是在用标准化解决90的通用需求——让每一个普通弟子，都能用合理的价格，买到一把性能合格、不会突然失灵的基础灵剑。”
她拿起那把标准青鸾剑：“而剩下的10……”
她将剑递给刘师傅：“正是留给您这样的匠人，去发挥‘匠心’的空间。比如，您可以根据这位弟子的灵根属性、惯用剑法、甚至手掌尺寸，在这把标准剑的基础上，进行个性化调整。剑胚我们已经用机器做好了最优结构，您要做的，不是从头开始锻打，而是在这个高起点上，进行真正的‘艺术创作’。”
刘师傅呆呆地接过剑。
“而且，”云知意补充，“您的每一次个性化调整，我们都会详细记录数据。积累多了，我们或许能总结出‘火灵根弟子最适合的剑格倾斜角度规律’、‘修炼水属性剑法者最佳的灵纹疏密比例’——这些规律，未来可能会变成新的‘高级定制标准’，帮助更多匠人，更快更好地打造出真正有魂的剑。”
工坊里安静极了。
刘师傅摸着手里冰凉的剑身，那些完美但冰冷的灵纹，在他眼中忽然变了模样——它们不再是枷锁，而是一个……画好了标准格子的宣纸。
他仍然可以在上面泼墨挥毫，但不必再担心纸张会破、格子会歪。
“我……”他声音沙哑，“我试试。”
“不着急。”云知意微笑，“工坊会设一个‘匠作区’，专供您和几位老师傅使用。材料优先供应，工时不受限制。只有一个要求：把调整的过程和理由，尽可能记录下来。”
刘师傅重重点头，抱着那把标准剑，走向自己的工位。这一次，他的背挺直了些。
冲突暂时平息。墨辰长舒一口气，低声对云知意说：“还是你会说话。”
“不是会说话，是说真话。”云知意纠正，“科学从不想取代艺术，它只想给艺术一个更坚实的地基。”
陆七七全程安静地看着，此时忽然开口：“云苑主，我有个问题。”
“说。”
“如果有一天，机器通过学习所有匠人的数据，也能刻出‘有魂’的灵纹呢？那匠人还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太锋利，工坊里刚缓和的气氛又凝住了。
云知意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