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岑烈颠得快散架时,听见太刀屏幕“滴”了一声,像是微波炉热完泡面。他一脚踹开藤蔓缠成的门帘,把我们全甩进一块被古树围住的空地。裴昭滚两圈,剑尖插地才刹住;墨无痕直接趴地上,袖口爬出半截白虫,抽搐两下不动了。
“到了。”岑烈抹了把脸,“歇着吧,再跑我真把你炖了补血。”
我没吭声,背靠树干滑坐下去。卫衣帽子早不知甩哪去了,后脖颈沾着露水,凉得像贴了退烧贴。鬼手掌心那道纹路还在闪,但节奏乱了,跟小区门口跳广场舞的大妈抢c位似的,忽快忽慢。太刀横在腿上,屏幕黑着,刚才那首《dows 98启动音》像是幻听。
肚子又叫了一声。
这次是真饿了。
我哆嗦着手翻背包,泡面盒、空矿泉水瓶、一张皱巴巴的工牌,最后从夹层摸出一枚鸡蛋。冷的,壳上还沾着点泡面渣。也不知道啥时候掉进去的,估计是昨夜翻包时滚进去的。
“谁想吃热的?”我把蛋举起来,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三人齐刷刷看我。
岑烈眯眼:“你拿个蛋,是想孵小鸡还是祭天?”
“不。”我盯着蛋壳,“我是想煎个荷包蛋。”
话音落,掌心突然一热。火苗“呼”地冒出来,不是从指尖,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蓝白色,稳得像燃气灶调好了火。我还没反应过来,油香就飘起来了——系统动了。
我根本没锅,可那蛋自动浮起,悬在火焰上方,壳“啪”地裂开,蛋清边缘瞬间卷起焦脆的弧度,蛋黄像太阳一样亮,一滴都没破。三秒后,它轻轻落在我摊开的掌心,滋滋冒香。
岑烈瞪眼:“你这手是电饼铛?”
裴昭已经掏出手机:“这得发朋友圈——”
“再拍收你版权费。”我打断他,把第一个蛋递过去。
他愣了下,收起手机,接过咬一口。外皮脆得响,蛋黄流出来,顺着指缝滴到地上。他没擦,反而“嗯”了一声:“……熟得刚刚好。”
第二个我递给岑烈:“补补血。”
他一把抢过,张嘴就咬。烫得直哈气,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却死活不吐。“……还行。”他闷声说,又啃一口,“比食堂难吃的肉丸强点。”
我自个儿吃第三个。蛋黄入口即化,香味直冲天灵盖。吃完把壳一扔,余光瞥见墨无痕袖口钻出一只绿脑袋小虫,正啃壳边,咔哧咔哧,啃完还绕了个圈,把碎壳摆成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我看了他一眼。
他面无表情收回袖子,当啥都没发生。
“挺别致。”我说。
他眼皮都没抬。
雾气渐渐散了点,营地四周的树影清晰起来。篝火早灭了,只剩灰堆里一点红。我靠着树干打哈欠,眼皮沉得快睁不开,可耳朵还支棱着——刚才那首启动音不是幻觉,这林子不对劲,像被人远程开机了。
脚步声传来。
三个人,轻,但不躲不闪,明摆着是冲我们来的。
领头的是个精灵,肩甲上有巡逻队徽记,手里弓没上弦,眼神却钉在我脸上。他身后两人半拉开武器,戒备但没动手。
“你是通缉令上的人。”他开口,声音冷,“邪光斩劈开神殿结界,还用声波污染地脉。”
我点头:“是我。”
他皱眉,大概没想到我答这么干脆。
我从地上捡起最后一个荷包蛋,递过去:“你们也饿了吧?”
全场静了两秒。
岑烈差点呛着:“你疯了?给追兵送早餐?”
精灵队长没动,目光落在我手上。蛋黄还滚烫,表面微微反光,隐约有细纹浮现——那是系统能量和现实摩擦留下的机械纹路,像电路板走线,一闪即逝。
他瞳孔缩了下。
“这不是自然生成的。”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哦。”我打了个哈欠,“可能是火候太足。”
他盯着我,又看蛋,几秒后接过,没吃,收进随行包里。
“要抓我?”我缩了缩脖子,“等我睡醒行吗?跑了一夜,我这社畜真顶不住了。”
裴昭“噗”地笑出声。
岑烈咧嘴:“你这借口比上次说‘系统卡顿’还烂。”
精灵队长没笑,但也没掏绳子。他转身朝同伴点头,三人原地调头,走前在树干上划了道符文,浅得几乎看不见。
等他们彻底消失在雾里,裴昭才开口:“你故意的吧?用个蛋当投名状?”
“不是。”我摇头,“我是真饿了,顺便试试——这世界还接不接受‘正常人’的行为。”
墨无痕忽然开口:“你递蛋的时候,鬼手纹路跳了一下。”
“知道。”我摸了摸掌心,“它现在像个乱码的u盘,时不时自己运行点东西。”
岑烈往地上一坐,抱起双臂:“反正我不管,你做饭就行。别再放那首《学猫叫》,我宁可啃树皮。”
“问题是你吃得太猛。”我说,“下次给你煎个带‘恭喜发财’字的,算补偿。”
裴昭翻白眼:“你那技能能不能出个美颜滤镜?我发型都毁三回了。”
“系统只认‘顺眼’。”我耸肩,“你觉得帅,它不一定买账。”
墨无痕低头,袖口那只绿虫又探出头,朝我比了个小拇指。
我假装没看见。
晨雾越来越薄,天光从树缝漏下来,照在熄灭的篝火堆上。我蜷进卫衣帽子里,闭眼假寐,耳朵却竖着——鬼手纹路还在跳,频率变了,不再是随机闪烁,而是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像在接收信号。
远处,树干上的符文微微发烫。
我眼皮底下,嘴角轻轻一动。
他们以为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