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完美，反而像一层薄薄的油彩，掩盖着底下不为人知的底色，让东方欲晓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
就在例行检查接近尾声，老周正准备示意收队时，他身上的海事卫星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听了片刻，老周的眉头紧紧皱起，挂断后，他带着歉意对东方欲晓说：“兄弟，对不住，突发情况！附近海域有渔船失去动力遇先，船上还有伤员，情况紧急，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救援！”
东方欲晓心中猛地一动，机会！
这正是他等待的、可以合理留在岛上的机会！
他面上立刻装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愕然：
“啊？这……周哥，那我的调研……”
老周看了一眼王明轩，又看了看东方欲晓，语速很快：
“这样，你先在岛上继续你的调研，我们处理完险情，大概两小时左右，回来接你！王主任，你看……？”
王明轩笑容依旧，显得通情达理：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救助渔民兄弟要紧。东方研究员就放心留在岛上，小李会安排好一切。我们实验室有休息室，有茶水管够。”
“那就……麻烦王主任和小李同志了。”
东方欲晓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知识分子特有的、略显局促的感激。
海警艇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迅速驶离码头，很快便消失在浓厚的海雾之中，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航迹和回荡的汽笛声。
码头上，只剩下东方欲晓、小李，以及实验室的几个工作人员。
空气仿佛在海警艇离开的瞬间，变得凝重了几分。
东方欲晓转向小李，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同志，不好意思，早上可能吃得不合适，我想去下洗手间，麻烦带个路。”
小李的笑容无懈可击：“好的，请跟我来。”
洗手间位于实验室主体建筑b区的最深处。
沿途，他们穿过数条光线明亮的走廊，经过数道需要刷卡或密码的安全门。
东方欲晓看似随意地观察着四周，实则将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每一道安全门的型号、走廊的岔路与可能的通风管道位置，都如同扫描仪般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
这里的安保严密程度，远超一个普通的海洋生物实验室。
进入洗手间隔间，反锁好门，东方欲晓迅速从内衣特制的隐藏口袋里取出一个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
他动作极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利用身体遮挡，将摄像头巧妙地安装在了抽水水箱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
这个位置，既能避开日常清洁，又能覆盖大半个洗手间区域。
当他整理好衣服，若无其事地走出洗手间。
小李依然安静地等在门外，只是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东方研究员，接下来您想重点参观哪里？或者需要采集哪些区域的样本？”
小李问道，声音依旧礼貌。
“哦，我来之前查阅资料，听说珍珠岛东南侧有一片珍稀的珊瑚区，形态非常独特，能带我去那边看看吗？我想采集一些水体样本和周边微生物数据。”
东方欲晓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
小李微笑点头：
“当然可以，您真是专业。不过那片区域靠近实验室的深层排水口，按照规定，需要穿戴特殊防护服才能进入，请随我去旁边的更衣室领取。”
他们转而走向另一条走廊。
这条走廊似乎比之前经过的都要狭窄一些，光线也略显昏暗。
走着走着，东方欲晓的鼻翼微微翕动——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越往走廊深处走，那股气味就越发明显，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在呼吸之间。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墙壁，很快，在右侧一片看似与其他区域毫无二致的墙面上，他发现了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那是一扇经过巧妙伪装的暗门！
那股诡异的腥臭味，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底部缓慢地渗透出来。
“李同志，这后面是什么区域？气味好像有点……”
他故作随意地指了指那扇暗门，脸上露出适度的好奇和一点点被异味困扰的表情。
小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面色也毫无变化，语气平静得像在介绍实验室的盆栽：
“哦，那是我们的废弃物临时处理间，主要存放一些实验产生的有机废料，定期会有专门的船只来清运。平时是不对外开放的，气味可能确实不太好闻，我们加快速度过去就好。”
就在两人经过暗门前方不到一米距离时，东方欲晓突然“哎哟”一声，猛地蹲下身去，嘴里嘟囔着：
“不好意思，鞋带松了。”
他的动作非常自然，手指看似无意地、极其迅速地在暗门下方的门框与地面接缝处轻轻抹过。
指尖传来一种微凉、粘稠的触感。
他借着系鞋带的低头动作，快速瞥了一眼指尖——一种暗红色的、类似凝固血液与某种生物粘液混合的粘稠物质，沾在了他的指腹上。
那颜色，那质感，与眼镜男陈亮袖口上那抹刺眼的暗红污渍，几乎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东方欲晓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强压下翻腾的震惊与恶心，不动声色地将那点污渍在鞋带边缘蹭掉，然后迅速系好鞋带，站起身，脸上带着歉意：
“好了，我们继续吧。这鞋子，总是不跟脚。”
小李看着他，眼神深处那丝疑虑似乎又加深了一分，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当他们终于走到建筑出口，准备前往更衣室领取防护服时，东方欲晓突然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和尴尬交织的神色，腰也微微弯了下去：
“呃……李同志，实在抱歉，可能真是早上吃坏东西了，这肚子……我得再回去一趟洗手间，实在不好意思……”
小李眼中那抹疑虑几乎要化为实质，她盯着东方欲晓看了足足有两秒钟，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剥开他伪装的外衣。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声音冷淡了些：“可以。我在这个出口等您。请您尽量快一些，更换防护服还需要时间。”
“很快，很快！”
东方欲晓连声道谢，捂着肚子，脚步略显“虚浮”地再次折返回去。
然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洗手间。
确认小李的视线被走廊拐角挡住后，东方欲晓立刻挺直了腰背，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如同鬼魅般快速移动，利用走廊里偶尔出现的设备和绿植作为掩护，避开头顶摄像头的直接照射区域，几个闪身，便再次回到了那条弥漫着腥臭味的狭窄走廊，停在了那扇暗门前。
门锁是高级的电子密码锁。
他略一思索，回忆着登岛时在实验室大厅宣传栏上看到的“珍珠岛海洋生物实验室成立于”的字样。
他快速输入了“”。
“嘀”的一声轻响，电子屏上闪烁起幽绿色的光芒，门锁应声而开！
东方欲晓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侧身闪了进去，随即轻轻地将门一下一下的掩上。
门后的景象，即使以东方欲晓的见多识广，也让他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废弃物处理间！
这是一个远比外面标准实验室宽敞、也阴暗得多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臭，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一排排巨大的水族箱如同沉默的墓碑般排列着，但里面饲养的，绝非普通的海洋生物——
有的海星长着密密麻麻、如同蠕虫般扭动的过多触手；
有的贝类外壳畸形扭曲，表面布满诡异的瘤状突起和诡异的荧光花纹；
更有在浑浊的、泛着不祥暗红色的水液中缓慢游动的怪鱼，它们眼睛凸出，嘴巴开合间露出细密的、针尖般的牙齿……
这些生物充满了人为拼凑的怪异感，仿佛是噩梦深处才会出现的扭曲造物。
房间的尽头，杂乱地堆放着大量印有“特殊生物样本 - 低温运输”字样的白色泡沫箱和金属箱。
那股浓郁的腥臭味，正是从这些箱子缝隙中不断散发出来的。
东方欲晓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迅速用伪装成钢笔的微型相机拍照。
他靠近那些箱子，发现侧面除了警告标识外，还用更小的字体喷印着“涅盘计划 - 第七批次”以及“活性载体 - 谨慎开启”的字样！
“涅盘计划！”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突然，门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和低沉的说话声！
东方欲晓瞳孔一缩，身形如同猎豹般迅捷，无声无息地闪到一堆较高的箱子后面，屏住了呼吸，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之中。
“咔哒。”暗门被推开，三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们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径直走向那堆存放样本的箱子。
“……这批‘种子’明天凌晨必须运走，开花期就要到了，延误不得。”
一个嗓音异常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的男人说道。
“放心，接应的船都安排好了，绝对准时。只是今天海警来得突然，还带了个什么研究员，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回应道。
“怕什么？常规检查而已，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再说，王主任不是已经亲自出面，把他们打发走了吗？那个研究员，不过是个书呆子，小李盯着呢。”
第三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满不在乎。
东方欲晓屏住呼吸，将身体压得更低。
那个低沉的声音……他绝对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