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店的扫货行动在胡一菲“物理说服”老板娘又多给了一个九五折后圆满结束。王铭和孙瑞提着几大袋新鲜水果回到3602时，已是午后。阳光正好，将客厅晒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芒果的甜香和香蕉的清郁。
孙瑞兴致勃勃地将水果分门别类塞进冰箱，嘴里念叨着要做水果沙拉、芒果布丁，还要试试关谷教的日式梅子酒泡法。王铭则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似小憩，灵觉却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无声地梳理着方才从赵吏那里得来的关于精绝古城裂隙的信息。那裂隙的情况比赵吏口头描述的还要复杂一些，不仅有不稳定的空间波动，还缠绕着一种极其古老、带着血腥祭祀味道的诅咒之力，难怪普通的阴差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
不过，这些对他而言，依旧只是“小麻烦”的范畴。他更在意的是，这件事似乎与胡八一即将到来的委托巧妙地重合了。是巧合？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因果牵引？他懒得深究，顺其自然就好。
就在孙瑞将最后一个苹果放进水果篮时，房门被敲响了。这次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沙磨砺的粗粝感，与赵吏那种带着阴司秩序的克制，或者公寓邻居们或热情或跳脱的敲门声都截然不同。
王铭睁开眼，与孙瑞交换了一个“来了”的眼神。
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人，正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胡八一。他今天换了一身更适合行动的深色夹克和工装裤，脸上带着些微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像是一只时刻警惕着的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微胖、戴着眼镜的男子，看起来有些木讷，但眼神里透着股实在和担忧，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旧式皮包。
“王铭兄弟，没打扰你们吧？”胡八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客气。
“没有，胡大哥请进。”王铭侧身让开，“这位是？”
“哦，这是我哥们儿，王凯旋，你们叫他胖子就行。”胡八一介绍道，又对王凯旋说，“胖子，这就是我一菲妹子说的，可能能帮上忙的王铭兄弟和他女朋友孙瑞。”
王凯旋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显得有些局促：“王兄弟，孙姑娘，打扰了，打扰了。”
两人进屋，在沙发上坐下。王凯旋将皮包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双手有些紧张地搓着膝盖。胡八一的目光则在客厅里快速扫过，当他的视线掠过阳台那几盆被孙瑞滋养得生机勃勃的绿植，以及王铭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那个古朴黄铜怀表时，眼神微微凝滞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孙瑞给他们倒了水，安静地坐在王铭身边。
“胡大哥，昨天听一菲姐提了一句，你们是遇到什么难处了？”王铭开门见山，语气平和，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胡八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下定决心。他看了一眼王凯旋，胖子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兄弟，既然是一菲介绍的，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胡八一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们……可能撞上‘脏东西’了。”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事情是这样的，我和胖子，还有一位考古队的陈教授，之前受一个海外机构的资助，组织了一支考察队，准备去新疆沙漠，探寻精绝古城的遗迹。”
“精绝古城？”王铭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丝好奇。
“对，一个传说中的西域古国，很神秘，史料记载很少。”胡八一解释道，“但是，在前期准备工作中，我们就遇到了一系列怪事。先是负责联络的海外负责人，一个姓杨的小姐，突然重病，高烧不退，胡话里反复提到‘鬼洞’、‘诅咒’之类的词。然后是我们搜集到的一些相关文物和资料，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问题，比如照片模糊、拓片损坏……最邪门的是，”
他指了指脚边的皮包，“我们找到了一块来自精绝古城附近的玉佩，本来是作为研究样本的，但自从这东西到手后，靠近它的人，晚上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见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洞里好像有无数眼睛在盯着自己。”
王凯旋在一旁猛点头，脸上带着后怕：“是啊是啊！胖爷我这么心宽体胖的人，都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了，醒来一身冷汗！感觉精气神都被吸走了似的！陈教授年纪大了，更受不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医生也查不出具体毛病，就说精神衰弱。”
胡八一接过话头，眉头紧锁：“我们一开始也不信邪，以为是心理作用或者巧合。但事情接二连三，由不得我们不往那方面想。我和胖子当年在部队里，也听过一些边疆的奇闻异事，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科学解释不了。一菲妹子……她有些特别的本事，我们是知道的。所以回来之后，就找她商量。她跟我们说，这事儿她或许能帮点忙，但可能有点棘手，而且……”
他看向王铭，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她说，你们二位，或许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她说……你们是‘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王铭笑了笑，不置可否，“一菲姐过奖了。我们只是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知道得多一点而已。”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孙瑞在一旁轻声补充道：“胡大哥，王大哥，你们说的那种感觉，像是被某种带有强烈执念和恶意的‘气息’缠绕上了。做噩梦、精神不振，都是这种负面能量侵蚀的表现。”
她的话语温柔，却一针见血，让胡八一和王凯旋都是一怔，随即露出了“遇到明白人”的表情。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孙姑娘你说得太对了！”王凯旋激动地差点站起来。
王铭的目光落在那只旧皮包上，在他的“眼”中，那皮包正散发着丝丝缕缕、如同黑色烟雾般的不祥气息，那气息带着窥探、贪婪和一种古老的怨毒。这气息的源头，并不仅仅来自于包里的玉佩，更像是一种通过玉佩作为媒介，跨越了遥远空间传递过来的“标记”或者说“诅咒”。
这诅咒的力量层次不低，带着明显的“规则”特性，并非普通怨灵所能拥有。看来，精绝古城那个裂隙背后的东西，比赵吏情报里提到的还要有趣一点。
“那块玉佩，能看看吗？”王铭问道。
胡八一犹豫了一下，看向王铭：“王兄弟，这东西有点邪性，你看……”
“没关系。”王铭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胡八一咬了咬牙，对王凯旋使了个眼色。胖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皮包，从层层包裹的绒布中，取出了一块颜色暗沉、造型古朴的环形玉佩。玉佩的玉质不算顶级，但雕工奇异，纹路仿佛一只抽象的眼睛。
在玉佩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瞬间，房间里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下，一种阴冷、黏腻的感觉无声地弥漫开来。孙瑞微微蹙眉，身上自然流转的生命气息自发地将那股阴冷驱散了几分。胡八一和王凯旋则明显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王铭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玉佩。
“王兄弟小心！”胡八一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铭的指尖在距离玉佩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他没有直接接触，只是悬停在玉佩上方。那玉佩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的纹路微微蠕动，一丝更加浓郁的黑气如同触手般探出，缠绕向王铭的指尖，带着蛊惑和侵蚀的意味。
然而，那黑气在接触到王铭指尖皮肤之前，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瞬间溃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在王铭的感知中，这缕诅咒之力如同试图撼动泰山的蝼蚁，甚至引不起他体内力量本能的反应。
他不动声色地动用了羊符咒一丝最基础的力量——安抚灵魂，驱散负面情绪。这力量温和而浩大，如同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冰面上。
那玉佩猛地一颤，表面萦绕的黑气如同被烫到一般，急速缩回，玉佩本身的光泽似乎都黯淡了几分，那种阴冷黏腻的感觉也随之大幅度减弱。
胡八一和王凯旋虽然看不到能量层面的交锋，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王铭手悬停的这几秒钟，房间里那股让人不舒服的压抑感，突然减轻了大半！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两人看向王铭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震惊和信服。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年轻人，是真有本事！
王铭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问题不大。这玉佩本身只是个引子，真正的源头，在你们说的那个精绝古城。不解决源头，就算毁掉这块玉佩，诅咒也不会消失，反而可能因为失去媒介，变得更加不可控。”
胡八一深吸一口气，态度变得更加郑重：“王兄弟，不瞒你说，我们这趟活儿，不能停。陈教授那边情况不好，海外资助方也在催，而且……我和胖子，也有些私人的原因，必须去这一趟。”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似乎隐藏着更多故事。
“所以，我们想请王兄弟和孙姑娘，能不能……跟我们走这一趟？”胡八一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语气带着恳切，“报酬方面，好商量！而且一路上，考古队的所有资源，都可以优先配合你们！只求能平平安安，解决掉这个麻烦！”
王凯旋也连忙附和：“对对对！王兄弟，孙姑娘，你们要是能帮忙，那就是救了陈教授，也救了我们啊！胖爷我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路上扛包放哨，绝无二话！”
王铭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水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清澈的水。目光似乎没有焦点，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孙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道：“铭哥，听起来挺刺激的，而且……那边好像挺需要帮助的。”她的眼神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并非出于圣母心的怜悯，而是纯粹对未知冒险的好奇和期待。
王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满脸期盼的胡八一和王凯旋，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赵吏的委托，阿茶的“交易”，胡八一的求助，以及那丝引起他注意的古老诅咒……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片遥远的黄沙。
罢了，就当是退休后的第一次长途旅行吧。顺便，也看看这个世界的“麻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他放下水杯，看向胡八一，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却让人心安的笑容。
“好吧。正好，我们最近也没什么安排。就去沙漠里……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