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如同跳跃的金色精灵。新的一天，在爱情公寓特有的、混合着煎蛋香气和隐约吵闹声中开始了。
王铭系着一条略显局促的格子围裙，正站在3602厨房里那个不算太宽敞的灶台前。平底锅里，几只鸡蛋正发出愉悦的滋滋声，边缘泛起诱人的焦黄。他的动作谈不上多么娴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每一个翻动都暗合着某种法则，火候、油温、蛋液的凝固程度，都在他精确的掌控之中。这并非他动用了什么超凡力量，纯粹是历经无数世界后，对物质基础规则理解到极致的一种本能体现。
孙瑞则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穿梭。她将昨天采购来的杯盘碗碟一一归位，又精心挑选了一块淡蓝色的桌布铺好。偶尔，她会凑到王铭身边，探过头去看看锅里的成果，发梢带着清新的洗发水味道，轻轻扫过王铭的手臂。
“哇，铭哥，你这单面煎蛋的水平快赶上关谷了！”她夸张地赞叹道，眼睛弯成了月牙。
王铭失笑，用锅铲小心地将一只煎蛋盛进盘子里：“少来拍马屁。跟关谷那种能把灵能融入料理的食修比，我这就只是把蛋弄熟了而已。”
“那不一样嘛，”孙瑞接过盘子，认真地说，“这是‘家’的味道。”
简单的早餐摆上桌，牛奶、煎蛋、烤面包片，还有附近 bakery 买来的可颂。两人相对而坐，享受着这安宁的晨光。透过未完全关拢的房门，能听到隔壁3601传来曾小贤标志性的、试图模仿新闻播音员却总带着一丝贱气的早间播报声，以及胡一菲中气十足的呵斥。
“看来，想睡个懒觉是不太可能了。”王铭喝了口牛奶，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抱怨，反而带着点融入其中的惬意。
“多好啊，热闹。”孙瑞咬了一口可颂，酥皮簌簌落下，“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比我们在那些……嗯，‘安静’地方待着强多了。”
她所说的“安静”地方，自然是指那些神域、仙府或者时空夹缝，那里美则美矣，却往往缺少这种泼辣鲜活的生命力。
早餐刚进行到一半，一阵有节奏的、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这敲门声很特别，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克制，却又奇异地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孙瑞起身去开门，王铭则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微微一动。在他的灵觉感知中，门外站着的并非公寓里的任何一位邻居。那是一个……能量波动很奇特的存在。并非纯粹的活人，带着冥府特有的、经过规训的阴性能量印记，但又不像普通阴差那样死气沉沉，反而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活气”混杂其中，灵魂强度远超常人，甚至比胡一菲体内那躁动的仙家气息还要凝练几分。
“谁啊？”孙瑞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长款风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峻又时髦的气质。他的脸色有些过于白皙，像是常年不见阳光，但五官深邃英俊，嘴角天然上扬，带着点痞气和难以捉摸的疲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比常人稍浅，看人的时候，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
他手里没拿任何东西，只是随意地插在风衣口袋里，目光先是落在开门的孙瑞脸上，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似乎感受到了孙瑞灵魂深处那不同寻常的、温暖而庞大的生命本源。但他掩饰得很好，随即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略带疏离的微笑。
“你好，请问王铭先生是住在这里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很好听。
“我是，请问你是？”王铭的声音从孙瑞身后传来，他走到门口，神色平静地看着门外的男人。
黑衣男人的目光越过孙瑞，与王铭对视。一瞬间，他脸上的那种职业化微笑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神情——有审视，有确认，还有一丝深藏于底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恭敬。他微微挺直了背脊，虽然动作细微，但姿态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王先生，您好。”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但用词却微妙地正式了一些，“冒昧打扰。我姓赵，赵吏。受茶茶大人的委托，前来拜访。”
他没有说“冥王阿茶”，而是用了“茶茶大人”这个更显亲近的称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孙瑞好奇地看看赵吏，又看看王铭，乖巧地没有插话，只是侧身让开了通路。
“进来坐吧，赵先生。”王铭侧身，将赵吏让进了屋，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访客。
赵吏迈步走进3602，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视了一下客厅环境，对于这里的普通和温馨，他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他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位置选得既不拘谨也不过于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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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瑞给他倒了一杯刚烧开的热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赵先生，请喝水。”
“谢谢。”赵吏对着孙瑞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温和，显然，孙瑞身上那种纯净自然的气息，让他也生不出恶感。
王铭在赵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直接切入主题：“阿茶让你来的？她倒是消息灵通。我这才刚安顿下来。”
赵吏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却又透着一丝下属面对上级时的审慎：“茶茶大人一直很关心您的动向。得知您选择在此定居，特地命我前来，一是代为问候，看看您这里是否还缺什么；二来……”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西北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能量裂隙’，似乎连通着某个不稳定的亚空间，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出来扰民。茶茶大人知道您喜欢……清静，所以让我来问问，您有没有兴趣顺路去看看？就当是……散散心。”
他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冥王阿茶知道王铭在这里，并且把一件本属于冥府管辖范围内的“麻烦事”，用一种近乎“请求帮忙”的口吻，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既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朋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你在我地盘上住着，偶尔帮我处理点小麻烦，不过分吧？
王铭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自己的那杯牛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墙壁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孙瑞坐在王铭身边，看看赵吏，又看看王铭，脸上带着了然的神情。她当然知道“茶茶”是谁，也明白所谓的“能量裂隙”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她并不担心，反而觉得有点新奇，退休生活的第一份“兼职”这么快就上门了吗？
“西北……”王铭放下杯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似乎透过墙壁，望向了那个遥远的方向，“具体是哪里？”
“精绝古城遗址附近。”赵吏回答得很快，“那地方古时候就是个空间薄弱点，最近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刺激了，缝隙有扩大的趋势。跑出来的东西倒不算太强，主要是些低级的虚空蠕虫和怨念聚合体，但数量多了，对那边的考古队和附近的牧民是个威胁。我们的人手最近在忙一件跨位面的走私案，有点捉襟见肘。”
赵吏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汇报工作，但王铭能听出他话语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冥府管理着浩瀚的阴阳两界，事务繁杂，偶尔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也属正常。
“考古队……”王铭想起了昨天胡八一的上门委托，看来这事还真绕不开了。他沉吟了片刻，看向赵吏，“阿茶倒是会给我找事做。我刚想过两天安生日子。”
赵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痞气的无奈笑容：“茶茶大人说了，知道您喜欢低调，所以这事您要是愿意帮忙，完全按您的意思来。我们这边会提供一切必要的信息支持，并且保证后续手尾干净，绝不会让任何不相干的人或‘存在’，打扰到您的退休生活。”他特意强调了“退休生活”四个字。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阿茶这是在跟他做交易。他帮忙处理这个“小麻烦”，阿茶就帮他屏蔽掉更多来自冥府或者其他层面的、可能的打扰，让他能真正安心地当个“普通人”。
王铭看了看身边一脸“你决定就好，我都行”的孙瑞，又想起昨天感知到的那丝来自西北方向的、带着诅咒气息的祈祷，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去走走也好，就当是和新邻居们一起进行一次……超自然主题的团队建设了。
“行吧，”王铭终于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正好有个朋友接了那边的活儿，我们可能会跟着一起去看看。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碰上了，就顺手清理一下。”
赵吏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姿态都更加放松下来。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看起来像是旧式u盘，但材质非金非木，表面刻满了细密符文的小物件，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是茶茶大人让我转交给您的，里面是关于那个裂隙和周边环境的所有已知信息，以及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小玩意儿’的调用权限。用法很简单，用您的……嗯，意识接触即可。”赵吏解释道，“另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在人间行动，用这个比较方便。”他又递过来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赵吏”和一个手机号码，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王铭没有去碰那个u盘，只是目光扫过，那u盘表面的符文便微微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里面的信息已然被他读取。他接过名片，随手放在桌上。
“替我谢谢阿茶。”王铭说道。
“一定带到。”赵吏站起身，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我就不多打扰了。预祝您……旅途愉快。”他对着王铭和孙瑞分别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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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吏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王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对了，老赵，你来的时候，没被楼下那个姓胡的姑娘发现吧？她灵觉挺敏锐的。”
赵吏停下动作，回头露出一个带着点职业傲慢的笑容：“王先生放心，干我们这行，最基本的隐匿技巧还是有的。除非我愿意，否则普通人……嗯，包括那些有点道行的‘普通人’，是察觉不到我的存在的。”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胡一菲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由远及近：“王铭！孙瑞！你们在吗？我跟你们说，楼下新开了一家水果店，老板娘是我粉丝，给了我一张八折卡！咱们一起去扫货啊！”
伴随着话音，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
赵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点职业傲慢碎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他明明没有感知到任何强大的能量接近！
王铭的嘴角无声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更大的弧度，对着赵吏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赵吏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瞬间，他的身体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留下任何气息波动。
几乎在他消失的下一秒，房门就被胡一菲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咦？你们门都没关严啊？”胡一菲探进头来，手里晃着一张红色的打折卡，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王铭和孙瑞身上，“走走走，趁着一大早货新鲜！我告诉你们，那家的榴莲……”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奇怪，你们屋里……怎么好像有股……淡淡的……檀香味？还挺好闻的。你们点熏香了？”
王铭和孙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孙瑞站起身，挽住胡一菲的胳膊，甜甜地说：“没有啊，一菲姐，可能是楼下飘上来的吧。走，我们去买水果！我要买芒果！”
“对对对，买水果！”胡一菲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兴高采烈地拉着孙瑞就往外走。
王铭跟在后面，慢悠悠地关上门。在门合拢的前一刻，他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刚才赵吏消失的位置。
看来，这位“灵魂摆渡人”的隐匿技巧，在爱情公寓这位暴力出马仙面前，也并非万无一失。
退休生活，果然不会无聊。他笑了笑，跟上前面两位女士的脚步。精绝古城吗？听起来，会是一段不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