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完全停，车窗上水痕一道道往下爬。我把笔记本合上，刚把“林氏监管”文件夹拖进加密区，前台打来电话，说有份加急快递。
我让助理送上来。纸箱拆开，是几页打印件，抬头印着“江省数学会公告”。翻了两行就明白了——他们在点名我没点名的那种。
大意是：近期某些所谓“高考解题模板”在社会上传播甚广，虽未明指谁，但字里行间那股酸味儿，跟上次张建军盯着我答题卡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看完，顺手撕成两半，扔垃圾桶里。动作太利索，纸片飞出去一张，贴在了咖啡杯外壁。
助理探头问：“要回应吗？”
我说：“等会儿。”
其实不用等。我u盘一直插着，里面存着6月初那段视频——那天下午没课，教室空着，我拿手机架在后排拍的。黑板上写的是压轴题参数方程推导全过程，从建系到联立，再到消参、定域，一步没跳。当时录这玩意儿纯粹是防后续争议，没想到真用上了。
现在争议来了，但不是考场，是舆论场。
我打开剪辑软件，三分钟精华版很快搞定。直白：《状元解题思维拆解｜从原理到应用》。没加滤镜，没配音乐，连封面都是黑板实拍截图，粉笔灰还沾在“y=√(1?x2)”那个根号上。
上传平台时顺便勾了“同步推送至教育资讯频道”，然后发到几个高中数学教师群里，附言一句：“免费拿去讲课用，别收费就行。”
不到四十分钟，朋友圈开始刷屏。
有人转我视频，配文写着：“看看人家怎么讲题的，这才是真学霸。”
也有阴阳怪气的：“哦，原来天才也需要提前背稿啊？”
最离谱的是某培训机构官微，转发时加了个标签非标答炫技警告，底下评论区一堆水军刷“偏离考纲”“误导考生”。
我冷笑，调出后台数据，顺藤摸瓜查了转发路径。那个官微的ip地址，和之前匿名举报我作弊的论坛帖子，居然在同一栋写字楼登记过。
巧了不是？
我没急着怼回去，而是把原始视频文件属性拉出来，拍摄时间、设备型号、地理位置全在。又从学校教务系统调了那天的教室使用记录，证明我确实独自占用过307教室四十五分钟。这两份材料打包发给平台客服，申请标注“内容真实性认证”。
做完这些，我在自己账号回了条文字：“解题没有捷径，只有训练到位。所谓模板，不过是把重复劳动前置。”
话不多，但够扎心。
果然，半小时后，那家机构悄悄删了转发，连带着评论区也清得干干净净。
可热度已经起来了。
晚上八点，教育网首页弹窗推荐——《从状元课堂实录看数学思维培养》，点进去正是我的视频。播放量显示：1,207,432。
评论区炸了锅。
一位id叫“老张带你们学数学”的老师留言：“今天给学生放了这段，全程安静到掉根笔都能听见。最后那个极限逼近思路，比教材解析透彻十倍。”
另一个说：“我们补习班花两千块买的‘万能模板课’，还不如人家三分钟讲得清楚。”
还有人扒出我高考卷扫描件对比，发现视频里的推导步骤和考场答案完全一致，连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的位置都对得上。
这时候再没人提“模板”了，改口叫“体系化思维训练”。
更有意思的是，第二天早上，几家教育公众号集体改口风，标题从“质疑高分套路”变成“深度解析李哲解题逻辑”。有个自媒体甚至做了个对比图：左边是我黑板推导，右边是普通学生套公式硬算，结论写着：“差距不在天赋，在方法论积累。”
我坐在办公室看这些，喝了一口冷掉的茶。
这时候助理进来，说金融办调研组临时推迟了一小时到场，让我先准备下贷款合规材料。
我点头，却没动那份文件。
反而打开风控系统，找到昨晚新建的“林父治疗进展”标签，点击进入。
住院记录显示：患者林建国已于今日上午完成肝功能复查，alt降至156，胆红素小幅回落，主治医生建议继续观察三天，视情况决定是否启动移植评估流程。
我扫了眼缴费状态——自费部分已结清，垫付款来自公司公益基金账户，备注栏写着“青年成长支持计划-医疗援助专项”。
正看着，手机震了一下。
是医院系统自动推送的通知：患者家属联系方式更新，新增紧急联系人信息，姓名：林婉初，关系：直系亲属。
我手指顿了顿。
刚想关闭页面，系统突然跳出一条新警报：
【访问异常】外部ip尝试通过备用端口登录管理员界面，行为模式符合社工撞库特征，已触发防火墙拦截机制，是否启动反向追踪？
我点了“是”。
屏幕跳转至追踪界面，进度条缓慢推进。
三分钟后，定位结果显示：该ip归属地为江城西区某商业写字楼，运营商登记单位名称为空白，但ac地址与此前多次试探性攻击记录匹配度达98。
我记下坐标，顺手将此次事件归类为“持续性网络骚扰”，并标记优先级：高。
刚要退出系统，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
助理探身：“李总，市金融办的人到了，现在在会议室等您。”
我说好，起身整理袖口。
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重新坐下。
不是我不想见人，而是屏幕上那条追踪结果还在闪。
我点开历史日志，把过去七天所有异常登录尝试拉出来对比。六次攻击，五次来自不同ip，但物理位置全都集中在同一片区——就是那个培训机构所在的科技园区。
更巧的是，每次攻击发生时间，几乎都跟我公开露面或发布重要信息的时间重合。
比如前天我发视频，当晚就有一次高强度扫描；昨天教育网推荐上线，凌晨两点又来一波。
这不是巧合，是盯梢。
我关掉日志，新建一份内部备忘录，标题写：“关于外部机构利用网络手段干预公司运营的初步证据汇总”。
保存时，顺手把这份文档权限设为仅限本人查看。
然后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夹。
走向会议室的路上，我给技术部发了条消息：“查一下最近一个月，有没有人批量搜索过‘返利贷款’‘学生信贷模型’这类关键词，来源是不是同一家机构。”
消息发出，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映出我的影子。
我脚步没停。
手里的文件夹边缘有点翘，我用拇指压了压。
会议桌对面坐着三位穿制服的人，中间那位正在翻材料。
我拉开椅子坐下，说：“抱歉久等，刚才处理点突发情况。”
他抬头看我，笑了笑：“没事，我们也刚到。”
我点头，翻开第一页。
他说：“今天我们主要想了解一下，贵公司在审批环节中，如何确保不出现隐性门槛或变相歧视。”
我刚要开口，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
低头瞥了眼锁屏通知：
【钓鱼账户激活】测试邮箱收到一封主题为“合作邀约”的邮件，发件人伪装成市教育局工作人员，附件含木马程序，已自动隔离。
我看完，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抬眼看着对面三人，笑着说：“您刚才问的问题特别关键。正好，我们最近还真发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