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九楼窗边震动时,我正盯着监控后台的登录日志。屏幕蓝光映着指尖,那条语音还没回,行长说要请我参加水上慈善赛。
震动不是来电提示音,是那种直接钻裤兜的强震模式。我掏出来一看,林婉初的名字跳在锁屏上,后面跟着三个未接来电标记。
她从不连打。
我划开接听,那边只有喘息和摔东西的闷响,夹着一句断掉的“别——”,然后是门框被撞的咔哒声。
“喂?林婉初?”我一边问一边抓车钥匙,“你在哪儿?说话。”
电话那头没人回应,但背景音里有个男人吼:“你还敢跑?!”
我挂了电话,拔腿就走。
电梯太慢,我直接走消防通道冲下去,鞋跟磕在水泥台阶上噔噔响。地下车库冷光灯一闪一闪,我踹了辆共享单车直奔城南新村。巷子窄得车过不去,我把车往墙角一甩,徒步往3栋摸。
垃圾箱后面缩着个人影,赤脚,头发乱披着,左手死死捂住右臂。我走近才认出是她。
“你怎么在这儿?”我压低声音。
她抬头看我,嘴唇发紫:“他……拿刀了。”
话音没落,屋里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一个黑影提着菜刀冲出来,嘴里骂着“赔钱货”,一眼看见我们,刀尖直接朝林婉初指过来。
我没多想,一步跨到她前面。
那人是我见过的林父,但比上次在煤棚看到的更瘦,眼窝塌陷,t恤领口全是油渍。他举着刀,手抖得厉害,可那股狠劲儿还在。
“你谁啊?滚开!”他吼。
我不动:“你女儿胳膊在流血,你知道吗?”
“关你屁事!”他往前逼一步,“她偷我钱,还敢报警?今天不把钱吐出来,我就剁了她!”
我盯着他握刀的手——虎口裂着口子,指甲缝发黑,整个人像是几天没睡。这种状态的人不能硬碰,一激就炸。
我慢慢往后退半步,眼角扫过屋里:茶几上堆着药盒、挂号单、几张检验报告散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最上面那张,瞥了一眼肝功能数据。
“林建国,47岁,alt 187,总胆红素236,白蛋白偏低。”我念出声,语气像医生查房,“你这肝已经硬到中期了,再喝酒,三个月内就得进icu。”
他愣了一下,刀尖晃了晃:“你……你看什么?”
“我看的是你的命。”我把报告举高,“你现在不治疗,下一步就是腹水、呕血、肝性脑病。等昏迷了送医院,救都救不回来。”
他眼神有点飘:“治?拿什么治?几十万手术费?”
“我可以安排。”我说,“明天就能联系三甲医院做移植评估,费用我先垫着。但有两个条件。”
他冷笑:“你还想谈条件?”
“第一,放下刀。”我盯着他,“第二,签一份书面承诺,以后不再对你女儿动手。否则,这些病历我直接交给妇联和媒体。”
他瞪着我,嘴角抽搐:“你算什么东西?警察都没资格管我家事!”
我掏出手机,直接拨120,开免提,对着他说:“喂,急救中心吗?江城城南新村3栋5号,男性患者,47岁,肝硬化中期,情绪激动,手持菜刀,有暴力倾向,建议派双人医护加安保人员协助转运。”
电话那头登记信息,我一字一顿报完地址,顺手点开录音。
林父脸色变了:“你疯了?!我要是进了医院,谁给我治病?”
“你现在不治,就不用治了。”我说,“你自己选:是躺在手术台上活命,还是拿着刀蹲监狱,等肝衰竭死在里面?”
他呼吸粗重,刀慢慢往下垂。
我趁机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早前打印好的《家庭暴力禁止承诺书》,递过去:“签字,我现在就叫车送你去医院。不签,等警察来,你连住院资格都没有。”
他盯着那份文件,嘴唇哆嗦:“你们……合起伙来整我……”
“我不是整你。”我说,“我是给你留条后路。你要是真当爹,就不会对她动手。你现在这个样子,配不上‘父亲’这两个字。”
屋里静了几秒。
他忽然抬手把刀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
我松了口气,没去捡刀,而是立刻把纸推到他面前:“签字按手印,快。”
他咬着牙签下名字,手指抖得几乎写不成字。我撕下副本收好,另一份塞进包里。
转身看林婉初,她还蹲在原地,浑身发抖,右手一直压着左臂,袖口渗出血丝。
我脱下外套披她身上,发现她脚底有划伤,估计是逃跑时踩到碎玻璃。
“救护车马上到。”我对她说,“你得去检查。”
她摇头,声音轻得像蚊子:“我不想……再回去……”
“你不回去。”我说,“今晚我安排你住酒店,明天走法律程序申请独立居住权。你已经成年了,他不能再控制你。”
远处传来 sire n 声——不对,是救护车的鸣笛。
我扶她站起来,她踉了一下,靠在我肩上。我没躲,就这么撑着她走到巷口。
医护人员穿制服进来,看到地上的刀都警觉了。我主动说明情况,递上病历复印件:“患者刚签署自愿入院同意书,有肝性脑病风险,请优先安排精神评估和护工看护。”
他们点头记录,两个男护士上前搀扶林父。他被架起来时回头瞪我一眼:“你等着……这事没完。”
我没理他。
等他们把人抬上车,我扶林婉初坐进自己的车副驾,系安全带时发现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旧疤,很浅,但很长。
我没问。
发动车子,导航设到最近的连锁酒店,顺手把今天的录音上传云端,新建文件夹命名为“林氏监管”。
路上她一句话不说,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我看了眼后视镜,又低头扫了眼手机,邮箱弹出一封未读:市金融办调研组将于明日九点抵达公司,主题为“学生贷款合规审查”。
我把邮件最小化,转头对她说:“明天你别出门,等我处理完公事再来找你。”
她睁眼看了我一下,点点头。
车停在汉庭门口,我帮她拿行李箱——那个用了五年的帆布包,边角都磨白了。前台登记时她身份证差点滑出手,我替她递上去。
房间在四楼,电梯里灯光惨白。她站在角落,手指抠着包带。
“钥匙给你。”我递卡,“手机充上电,饿了点外卖,别开门。”
她接过,低声说:“谢谢。”
我没走远,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瓶水、一盒创可贴、两袋面包,又给值班经理塞了两百块,请他留意416房若有异常动静立即联系我。
回到车上,我打开笔记本,把今晚所有时间节点、对话内容、证据链整理成简报,同步存入内部风控系统。
屏幕跳出新标签:“红色预警-亲属关联-林氏”。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回车键上。
窗外雨开始下,一滴砸在引擎盖上,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