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这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技术服务队也搞得红红火火，自然引起了街道办周建军的注意。这年头，街道办就是一方父母官，辖区内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天下午，林凡正在仓库里跟宋卫国商量着下一步进些什么电子元配件，街道办的小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林队长！林队长！周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现在就去！”小伙子跑得一脸汗，看来是得了急令。
林凡和宋卫国对视一眼，心里都大致有数了。树大招风，这段时间动静确实不小，周主任这是要敲打敲打，或者摸摸底了。
“行，我马上就去。”林凡应了一声，转身对宋卫国说，“宋大哥，把咱们队里最近的账本，还有那份下一步的采购和工作计划拿给我。”
宋卫国赶紧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一个写着计划的信笺纸，递给林凡，脸上有点担忧：“小林，周主任他……不会有什么事吧？咱们这买卖……”
“放心，宋大哥。”林凡接过东西，神色平静，“咱们一不偷二不抢，账目清楚，还给街道交了管理费，解决了就业，周主任是明白人，最多就是提醒咱们注意影响。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林凡心里也提着根弦。这年头政策虽然松动了，但“投机倒把”的帽子说扣下来也能压死人。他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可能问到的问题和回答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朝街道办走去。
街道办还是老样子，灰扑扑的二层小楼，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林凡熟门熟路地走到周建军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周建军沉稳的声音。
林凡推门进去，周建军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份红头文件，见他进来，便把文件放到一边，摘下了眼镜。
“周主任，您找我？”林凡态度恭敬地站在桌前。
“小林来了，坐吧。”周建军指了指对面的木头椅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林凡依言坐下，没等周建军开口，主动把带来的账本和工作计划递了过去：“周主任，正好我准备来向您汇报工作。这是技术服务队最近的收支明细，还有我们下一步打算添置些工具、拓展点业务范围的初步想法，请您过目。”
周建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接过账本，却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把它放在桌上，双手交叉看着林凡，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凡啊林凡，你现在可是咱们街道的名人了。我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人议论你。听说你不光把那个技术服务队弄得有声有色，修修补补的活干得漂亮，还顺带卖起了电子表、磁带？生意做得不小嘛，日进斗金了吧？”
来了。林凡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回答道：“周主任，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什么日进斗金，就是赚点辛苦跑腿钱。是有个朋友在南方工作，偶尔捎回来点那边的新鲜玩意儿。我看着稀奇，就留点自己人用着玩，多的呢，就转手给一些喜欢的年轻人，换点钱，主要也是为了贴补技术服务队的开销。买工具、发点奖金什么的，不都得要钱嘛。队里主要还是以修理安装这些正经业务为主，这个您放心。”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既承认了事实，又轻描淡写地淡化了商业性质，还把动机拔高到了“贴补集体”的高度，让人挑不出大毛病。
周建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才翻开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账本。他看得很仔细，手指一行行地划过。账目记得很清楚，收入、支出、结余，一笔笔明明白白，甚至连每次卖货后主动上交街道的管理费都单独列了出来，数额清晰，比规定只多不少。
看了好一会儿，周建军合上账本，又拿起那份工作计划。上面写着计划购买万用表、电焊机、冲击钻等工具，还提到了想尝试承接小型电路安装、室内线路改造等稍微大一点的工程，后面还附了简单的预算。
“嗯，”周建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点了点头，“技术服务队搞得确实不错，没给你当初立的军令状丢人。添置工具、拓展业务，这是正路子，是好事。街道支持你们自谋生路，改善生活，解决待业青年的饭碗问题。”
他话锋一转，手指在账本上敲了敲，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不过，小林啊，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是好的，但也要时刻注意影响。现在上面政策是放开了，鼓励搞活经济，但这心里头得有个准绳，有些界限还是要把握好。‘投机倒把’这顶帽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没定性的东西，以后说不定就有了。你可不能光顾着埋头赚钱，忘了抬头看路啊。”
林凡心里明白，这是周建军在敲打他，也是在提醒他、保护他。他立刻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地表态：“周主任，您的教导我记下了。您放心，我林凡做事有分寸，绝对守法经营，所有的买卖都摆在明面上，账目清清楚楚，绝不干那些偷鸡摸狗、违法乱纪的事，更不会给您和街道办脸上抹黑。技术服务队是我们的根，这个根本绝不会忘。”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周建军脸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我还听说，你们队里那几个老师傅，最近不声不响地，还鼓捣出什么……节能的镇流器？有这回事？”
林凡心中微微一凛，没想到周主任连这个都知道了，消息可真灵通。他赶紧解释，顺势把功劳推出去：“是，是有这么个事。主要是王师傅和李师傅他们几个老电工，经验丰富，一辈子就跟电打交道。他们琢磨着现在用的镇流器又费电噪音又大，就试着改良了一下绕线方法和用料，做了几个样品。测试下来，好像确实能省点电，光线也稳点。他们想着要是真能成，以后说不定还能给街道、给国家省点电费，也算是发挥余热了。”
“哦？老王和老李还有这本事？能给国家省电费？这是大好事啊！”周建军果然来了兴趣，身体前倾了几分，“效果怎么样？测试好了没有？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拿来几个给我看看。要是确实不错，咱们街道几个办公室的灯可以先换上试试嘛！也算是支持你们的技术革新了！”
林凡一听，心中大喜！有街道办带头试用，这简直就是最好的质量认证和活广告啊！他连忙应道：“太好了！谢谢周主任支持！样品还在做最后的稳定性测试，等结果一出来，确认没问题了，我第一时间就把样品送过来请您检验！”
“好，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周建军摆摆手，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小林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头脑、能干实事、也有些胸襟的年轻人。不像有些人，眼睛里就盯着自己兜里那三瓜两枣。你把技术服务队这个摊子撑起来，让那么多小伙子有活干，有饭吃，这就是大功一件。街道方面，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更像是在交代自己人：“但是，有句话我得提醒你。树大招风啊。你生意做得好，赚了钱，眼红的人、说闲话的人就不会少。往后做事，要更加谨慎，账目一定要清晰，所有的手续都要齐全、合规。遇到什么难处，或者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找麻烦，你不用硬扛，可以直接来找我。只要不违反原则，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街道肯定会给你们支持。”
这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分量极重了。林凡知道，这是自己一直以来规范经营、主动靠拢组织、并且切实带来了积极效益的结果。他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同时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您！周主任！有您这句话，我这心里就彻底踏实了！”林凡的声音带着感激和郑重，“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带着技术服务队走正路，走稳路，争取干出更大的成绩，给咱们街道争光！”
从街道办出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林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和周主任的这次谈话，意义重大。这相当于从官方层面，给了他目前的经营活动一个明确的默许和一定程度的支持，同时也清晰地划出了红线，敲响了警钟。
有了这道“护身符”，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越雷池一步，像赵三那种只会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家伙，根本不足为虑。
更重要的是，周主任对节能镇流器表现出来的兴趣，等于为技术服务队的技术转型和产品升级打开了一扇至关重要的大门。
回到仓库，林凡立刻把好消息告诉了宋卫国和几位老师傅。大家一听街道办周主任不仅没批评，反而支持他们，甚至可能要试用他们的新产品，顿时都兴奋不已，原先的那点担忧一扫而空，干劲一下子更足了。
“太好了！有街道支持，咱们还怕啥！”
“老王，老李，咱们可得把那个镇流器弄得妥妥的，不能给林队长丢人，更不能给周主任掉链子！”
“放心吧！保证没问题！”
看着大家热情高涨的样子，林凡也深受感染。但晚上，当他独自一人坐在灯下，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各项数据和计划时，他的思绪飞得更远了。
电子表、磁带的生意虽然利润惊人，来钱快，但终究像是无根之萍，依靠的是信息差和时间差。随着南方通往内地的渠道越来越多，这种优势会迅速消失，利润空间也会被快速压缩。必须尽快找到或者培育出更具可持续性、更有技术含量、更能建立壁垒的核心业务。
节能镇流器是一个很好的尝试，方向是对的，但技术含量还是偏低，太容易被模仿和超越。技术服务队的工程业务，虽然稳定，但天花板也比较明显，而且受地域限制很大。
深市！那个充满活力、日新月异的地方！还是要再去深市！
林凡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这次去，绝不能只满足于当一个“倒爷”。必须更深入地去考察市场，去寻找真正有潜力的项目，或者建立更稳定、更优质的货源渠道，甚至……能不能借助杨厂长的关系，在深市也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设一个联络点？
他的目光扫过脑海里系统界面上那剩下的四百多点声望，又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记录的、上次从南方带回来的各种新奇商品的信息，一个模糊却大胆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形。
或许，下次去深市，可以尝试用声望兑换一点超越这个时代认知、但又不会太过惊世骇俗的“小玩意儿”，作为打开新局面的敲门砖？
夜渐渐深了，窗外月色如水。林凡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亢奋。眼前的成功和安稳只是暂时的歇脚点，是继续攀登的阶梯。他的目标，在更广阔的世界，在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