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来。
沈渊站在周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仿佛这座城市也在为那些不明不白逝去的生命流泪。他的手中握着那部加密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霍青天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国家安全高于一切,沈渊,国家需要你再次出山。”
需要。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五年前,他们也需要他,需要零号办公室去处理那些“不该存在”的案件。结果呢?杨锐死了,小丑消失了,而他,带着一身伤痛和满心愧疚,躲进了那座江南山村。
可现在,小丑回来了。用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标记,甚至直接把案子送到了他的门前。
这不是巧合,是宣战。
“沈先生,”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车辆已经准备好了,霍局长在等您。”
沈渊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你知道零号办公室是做什么的吗?”
陈默愣了一下:“档案上说,是处理特殊案件的秘密部门”
“档案。”沈渊轻轻重复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零号办公室没有档案,所有的工作不留记录,所有的案件不被承认。我们在黑暗里作战,死了都没有墓碑。”
他转过身,看向陈默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即使这样,你也想加入吗?”
陈默站直身体,眼神坚定:“如果能够阻止更多的无辜者死去,我愿意。”
天真。沈渊在心里评价,却又莫名地被这份天真触动。五年前,他也曾有这样的眼神。
“带路吧。”他最终说道。
黑色的轿车在雨幕中穿行,驶向城西的一处不起眼的工业园区。这里表面上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研发中心,实则是国安在华东地区的一个重要据点。
经过三道身份验证,沈渊和陈默进入了地下设施。与地上的平凡无奇形成鲜明对比,地下的空间宽敞而先进,充满了科技感。工作人员在各个区域间穿梭忙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各种数据和监控画面。
在一间全透明的会议室里,沈渊见到了霍青天。
五年过去,这位国安系统的实权人物老了不少,两鬓已经斑白,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中山装,正背对着门口,看着墙上的一块显示屏。
屏幕上,是八名死者的照片,每一张脸上都挂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你瘦了。”霍青天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渊身上,“山里的生活看来并不惬意。”
沈渊没有接这个话头,他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坐下:“我要知道全部情况。”
霍青天对陈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操作平板电脑,调出了更多资料。
“一个月前,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北京。”霍青天开始介绍,“死者是一名42岁的银行高管,死因不明,面带微笑。起初被当作突发疾病处理,直到三天后上海出现第二例。”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与小丑有关?”沈渊问。
“第五例。”霍青天走到沈渊对面坐下,“在南京。现场发现了一个用血迹画成的小丑笑脸。当地警方以为是模仿犯罪,但负责此案的老警官觉得不对劲,想起了五年前的案子,就直接报到了我这里。”
沈渊的眉头微皱:“五年前的案子是绝密。”
“是的,”霍青天坦然承认,“所以我立刻封锁了消息,派专人调查。然后发现了这个。”
他推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徽章——铜质,已经有些年头,上面刻着一个小丑头像。这正是五年前那个案子中,小丑留下的标志性物品。
沈渊接过证物袋,指尖刚触碰到徽章,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就袭击了他。
画面碎片般闪过:
——一个黑暗的房间,有人在低声啜泣;
——徽章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火焰,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笑声,疯狂而绝望的笑声
他猛地松开手,证物袋掉在桌上。
“你看到了什么?”霍青天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
沈渊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平复剧烈的心跳。这种能力的副作用似乎比五年前更强烈了,仅仅是触碰物品,就几乎让他失控。
“这不是小丑的风格。”沈渊最终说道。
霍青天挑眉:“什么意思?”
“小丑从来不会重复自己。”沈渊指着证物袋里的徽章,“五年前,他每次留下的标记都有细微的不同,像是某种进化过程。而这枚徽章”他顿了顿,“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刻意复制。”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有人模仿小丑作案?”霍青天问。
“或者是小丑本人,但他变了。”沈渊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些死者照片上,“这些案件,有共同点吗?”
陈默接过话头:“我们做了全面的背景调查,八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直接关联。年龄、职业、居住地、社会关系全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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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完全没有关联。”沈渊忽然站起身,走到显示屏前,“把他们的住址和工作地点标记在城市地图上。”
陈默快速操作,很快,一张城市地图出现在屏幕上,八个红点分布在不同区域。
“看这里。”沈渊指着其中三个点,“这三个人的工作地点都在科技园区附近。而这个,”他指向另一个点,“死者是环保局的工程师,负责的区域正好覆盖那片科技园区。”
霍青天的眼神锐利起来:“你认为园区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沈渊诚实地说,“但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走进来,在霍青天耳边低语了几句。
霍青天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又发生了一起。”他看向沈渊,“第九个死者,就在两个小时前。是个大学生,在宿舍里被发现的。”
沈渊的心沉了下去:“地点?”
“杭州大学城,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
又是一起近在眼前的命案。小丑不仅在宣战,还在肆意展示着自己的能力——无论沈渊在哪里,他都能在附近找到猎物。
“现场有发现吗?”沈渊问。
工作人员回答:“当地警方已经封锁现场,初步报告说死者手上握着一封信。”
“信?”
“收信人写的是您的名字,沈渊先生。”
雨下得更大了。
杭州大学城的男生宿舍楼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不少学生撑着伞在远处围观,窃窃私语。媒体的采访车也赶到了,记者们试图从任何可能的角度获取信息。
沈渊和霍青天从车上下来,立即有执勤警员上前为他们撑伞,却被沈渊摆手拒绝。他需要保持感官的清醒,雨水的冰冷能帮助他集中精神。
宿舍楼四层,出事的房间门口站着两名面色凝重的刑警。看到霍青天出示的证件后,他们立即让开通道。
“现场保持原样,等你们来看过才敢动。”一名年纪较大的刑警说道,目光在沈渊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好奇与审视。
沈渊没有在意这些目光,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集中在那个狭小的宿舍房间里。
死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脸上是与其他受害者如出一辙的诡异微笑。他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年轻人,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就像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学生。
而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沈渊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已经僵硬的手指,取出了那封信。信封上用工整的字体写着“沈渊亲启”。
“笔迹鉴定过了,是打印的。”现场的技侦人员报告道。
沈渊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打印着简短的几句话:
“沈先生,五年不见,别来无恙?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你是唯一的玩家。
找到我,或者看着更多人笑着死去。
你忠实的朋友,小丑”
信纸从沈渊手中滑落,被霍青天接住。看完内容后,这位向来沉稳的国安高官也变了脸色。
“猖狂!”霍青天低声怒斥。
沈渊没有作声,他在死者身旁蹲下,仔细端详着那张年轻却已无生气的脸庞。忽然,他注意到死者的左手食指指尖有些异常——微微发黄,像是沾染了什么化学试剂。
“他是什么专业的?”沈渊转头问门口的刑警。
“化学系,大三。”刑警回答,“叫李明,成绩优秀,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沈渊的视线在书桌上扫过,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化学专业书籍和一个笔记本电脑。但在这些物品中间,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里面装着少量无色液体。
“那个瓶子,”沈渊指向它,“检测过了吗?”
技侦人员摇头:“还没来得及,刚完成现场拍照。”
沈渊小心地拿起瓶子,打开瓶盖,轻轻嗅了嗅。一股极淡的杏仁味飘入鼻腔。
苦杏仁味氰化物?
但如果是氰化物中毒,死者不应该面带微笑,而是痛苦的表情。除非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沈渊的脑海。他猛地站起身:“立刻检测这个瓶子里的液体成分!同时检查死者身上是否有注射痕迹!”
现场顿时忙碌起来。霍青天走到沈渊身边,压低声音:“你发现了什么?”
“还记得极乐堂吗?”沈渊反问,“他们擅长使用致幻剂和神经毒素,让人在愉悦中死去。这个学生是化学系的,有可能自己配制了某种物质。”
“自杀?”
“或者是被胁迫。”沈渊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小丑在玩游戏,而游戏就要有规则。”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瓶中的液体确实含有一种复杂的神经毒素成分,能够刺激大脑分泌大量多巴胺,使人产生极度愉悦感,同时抑制呼吸中枢,导致死亡。
而在死者的左臂肘窝处,法医也发现了一个新鲜的注射针孔。
“所以,他是自愿注射的?”陈默难以置信地问。
沈渊摇头:“不一定。可能是被迫,也可能是被骗。重要的是,这证明凶手——或者说小丑——有制备这种复杂毒素的能力。”
他转向霍青天:“我需要这个学生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行踪轨迹和社交关系。特别是他与科技园区的任何关联。”
霍青天点头,立即下达指令。
返回地下指挥中心的路上,车内一片沉默。沈渊一直看着窗外的雨景,思绪却飘向了五年前。
小丑从来不是普通的罪犯。他聪明、狡诈,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更可怕的是,他似乎总能在警方行动之前预判到每一步。五年前的失败,不是偶然。
而现在,他回来了,带着升级的手段和更明确的目标——沈渊本人。
“我们到了。”陈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车辆再次驶入那个看似普通的工业园区。在地下指挥中心入口处,霍青天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按照规定,这个应该交给你。”霍青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黑色的徽章,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中央是一把被橄榄枝环绕的剑——与之前信封上的暗纹一致。
沈渊认得这枚徽章。零号办公室负责人的信物,拥有最高级别的权限,可以调动国安系统内的任何资源。
也是杨锐生前佩戴的徽章。
“他临终前让我把它交给你。”霍青天的声音低沉,“他说你才是零号办公室真正的灵魂。”
沈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五年前,他拒绝了这枚徽章,认为自己不配接手战友的遗物。而现在
他伸出手,拿起那枚黑色徽章。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但很快,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从徽章中渗出,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
这一次,没有破碎的画面,没有混乱的声音。只有一种深沉的、坚定的力量,仿佛杨锐的精神透过这枚徽章,与他产生了跨越时空的联结。
“我会找出真相,”沈渊轻声说,既是对霍青天,也是对记忆中那个永远微笑的战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将徽章别在胸前,抬起头时,眼神已与方才判若两人。那个隐居山村五年的沈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零号办公室的负责人。
“召集所有可用人手,”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我们要在下一场命案发生之前,找到这个自称小丑的人。”
霍青天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欢迎回来,沈渊。”
雨还在下,但这一次,沈渊不再感到寒冷。胸前的黑色徽章沉甸甸的,既是荣誉,也是责任,更是他对逝去战友的承诺。
游戏开始了。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