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后背死死贴着断墙，碎石硌进皮肉，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刚才那一记黑珠砸下来，不只是身体被掀翻，连五脏六腑都像被人狠狠攥住拧了一圈。他张了张嘴，想吸口气，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白璃。”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沙得像是磨破了布。
她就靠在他背后，左肩撑地，右臂软软地垂着，手指紧紧蜷着，指节泛白。听到声音，她轻轻应了句：“还在。”
谁都没回头，也动不了。风卷着焦灰扑在脸上，可他们连抬手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姜云闭了闭眼，咬了下舌尖，血腥味猛地冲上脑袋。这点疼让他清醒了些。他试着把灵力往经脉里送，可刚走两寸就撞上了堵墙——肋骨下面三处主脉像是被什么东西绞断了，灵流断断续续。胸口的青玉吊坠一闪一闪，微光微弱，像快要熄灭的灯芯。
他伸手往后摸，碰到白璃的右臂。指尖刚碰上小臂，就察觉不对：骨头错位了，皮下已经开始肿起来。
“别乱动。”他低声说，一边慢慢撕下袖口的布条，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白璃没说话，额角却渗出一层冷汗。等他包扎完，她才淡淡地说：“你这手艺，比药童还稳。”
“那是你痛觉失灵了。”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伤口，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左手那道青色印记上。那印记还在发烫，颜色比之前更深，边缘泛着暗红，仿佛要烧进血肉里。
“你还剩多少灵力？”她问。
“够再撑一次藤网。”他说，“但不够结盾。”
“我更惨。”她把手伸进袖袋，轻轻捏住那株嫩芽的根，“灵海像被踩烂的田，只剩这点泥巴护着苗。”
姜云点点头：“留着它。万一……还能引一次符纹。”
“你倒是越来越会打哑谜了。”她哼了一声，却还是把幼苗往怀里藏了藏。
两人背靠着背，体温一点点传过去。谁也没提逃，也没说认输。这种时候，沉默反而最安心。
可废院外的脚步声，却不给他们安静的机会。
不是零星几个，是一整队人，脚步整齐，像训练多年的军队。六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步伐沉稳，落地无声，只有腰间的短刃和甲片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动。
井口的黑气又升起来了，这次不再是薄雾，而是一层灰蒙蒙的罩子，压下来，空气顿时变得沉重。灵力运转更加困难，像在泥水里挣扎。
姜云深吸一口气，右手撑地，一点一点把自己往上推。膝盖发抖，但他站起来了。白璃咬牙，用左臂发力，也跟着站起来，虽然身子歪斜，却没倒下。
他抬手，掌心朝前，把残存的灵力逼入地面。几根枯藤从砖缝里钻出来，细得像发丝，却迅速交织成一张网，横在两人面前。网面微微发光，但光芒忽明忽暗，像风里的烛火。
白璃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洒在脚边。粉末一碰到空气就化开，腾起一层淡黄的薄雾，不浓，却刚好挡住前方视线。
“左边三人是影煞正规编制。”她低声说，“步距一致，呼吸同步，应该是首领亲自带的。”
“右边三个呢？”
“新补的，腿抬太高，估计刚杀过人，心还没收回来。”
姜云嗯了一声：“等他们踏进阵眼范围，你就扔火种。”
“你不引爆根节点了？”
“上次用了，底下已经空了。”他顿了顿，“这次只是搅局。”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刺客已经走进雾里。他抬刀要劈藤网，忽然脚下砖石一震——姜云猛地拍地，引爆最后一处埋藏的根节点。
没有巨响，只有地面猛地一跳，尘土和碎石炸开，烟尘冲天。那人收不住脚，踉跄后退。与此同时，白璃手腕一抖，一枚裹着药油的火丸飞出，砸在左侧两人之间，轰地燃起一团橘黄火焰。
火光一闪即灭，却足够让那侧攻势中断。
“好时机。”姜云低喝。
白璃正要回应，忽然眉头一皱。她低头看袖袋，那株嫩芽竟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把幼苗握得更紧。
对面六人重新列阵，不再冒进。一人上前半步，摘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
“你们不该回来。”他说。
姜云冷笑：“这话该我说给你们听。”
“我们奉命行事。”那人语气平静，“只要姜云一人，其他人可活。”
“那你最好祈祷我现在还能听得进去讨价还价。”姜云往前一步，藤网随之推进一寸，“可惜——我耳朵堵了。”
那人眼神一冷，挥手。
六人同时迈步，刀锋齐出。
姜云双手掐诀，残藤猛然震颤，像活蛇一样扫向正面三人。白璃则从怀里取出一枚铜扣，反手掷出，击中右侧刺客的脚踝，逼得他变向。
第一波交锋，双方各自退开。
可姜云知道，撑不了多久了。他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地抽搐，青帝印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肤。每一次催动灵力，都像在撕裂旧伤。
白璃靠在他身后，呼吸越来越急。她右臂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但她没喊疼，也没松手。
“你说……”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小时候我家后院有棵桃树，春天开花，落下来的花瓣能铺满整个池塘。”
姜云没回头：“现在呢？”
“烧了。”她说，“连根都刨了。”
“那这院子牌匾上的桃纹……”
“说不定是它托梦来的。”
姜云笑了下，眼角有点湿，但他没去擦。
六名刺客再次逼近，刀锋映着月光，寒意扑面。
姜云抬起青玉吊坠，将最后一点灵力灌入，藤网再度张开，虽薄如蝉翼，却横在前方，寸步不让。
白璃将那株嫩芽轻轻放在阵眼裂痕的边缘，手指仍覆其上。
风停了。
六人踏入最后三步。
姜云吐出一口气，左手狠狠拍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