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手还停在那根熄灭的藤条上，指尖有些发麻。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后背早就湿透了，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可他一动都不敢动。
雾气里那些爪子踩地的声音停了，但空气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四周藏着一群野兽，正蹲在暗处盯着他们，只等他们松一口气。
白璃靠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像羽毛，几乎听不见。她之前咳出的血已经干了，在下巴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姜云没敢碰，怕一碰她就会倒下。
“还能走吗？”他压低声音问，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白璃没说话，只是悄悄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拽了一下。
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小时候他们一起逃狼群，她就是这样告诉他的——“我跟着你。”
姜云点点头，没看她，而是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枚青玉吊坠。裂痕还在，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可里面还有一点微弱的光在闪。他知道刚才那一击用了多少力气，也清楚再用一次的话，自己可能连站都站不稳了。
但现在不是留手的时候。
他慢慢抬起手，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嘴里炸开，他立刻把精血抹在吊坠的裂缝上。石头猛地一震，像是有了心跳。
绿光从裂口渗出来，一开始只有一丝，很快变得越来越亮。姜云没有让它爆发，而是迅速把光芒引向手中的枯藤。藤条像是吸饱了水，表面泛起湿润的光泽，紧接着“轰”地一声燃了起来，刺眼的光芒让人都睁不开眼。
他抬手一甩！
藤条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左边十步远的地面上。强光炸开的瞬间，雾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嘶吼。几只妖兽猛地扑过去，疯狂抓挠地面，硬壳撞在一起噼啪作响。一只靠得近的直接翻倒在地，四肢抽搐，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
就是现在！
姜云一把扶起白璃，几乎是半拖着她贴着岩壁往右边跑。脚下全是碎石，每一步都磕磕绊绊，但他不敢停下。身后传来冰晶冻结岩石的脆响——白璃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将寒气打入裂缝，冻住了两只正在爬行的爪子。一只妖兽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卡住，挣扎了几下，发出低沉的敲击声，像是在求救。
“别回头。”姜云咬着牙说。
白璃没应声，只是把脸埋进他肩窝，任由他带着往前冲。他们的影子被强光照得拉得很长，又很快被浓雾吞没。岩脊狭窄，一边是陡坡，另一边是深坑，稍有差错就会摔下去。姜云用手里的藤蔓探路，确认安全才敢迈下一步。
雾气依旧逆着山坡往上飘，但这次他没绕路。他知道这些气流背后也许有出口，但现在顾不上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身后的光渐渐暗了。藤条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化成灰烬随风散去。妖兽的嘶吼也慢慢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敲击声，像是它们在重新集结。
“它们……会追过来吗？”白璃喘着气问。
“会。”姜云脚步没停，“但不会马上来。”
他了解这些怪物——怕光，但不傻。刚才那一招打乱了它们的阵型，也让它们记住了危险。接下来它们会更小心，甚至可能分头包抄。但也正因为这样，反而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翻过一道断崖时，姜云脚下一滑，膝盖狠狠磕在石头上，疼得眼前发黑。他还是死死护着白璃，顺势滚进一个背风的岩凹里。这里三面是石头，入口很小，外面的雾进不来，暂时安全了。
他靠着石壁坐下，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味，强行咽了回去。白璃趴在他怀里，额头烫得吓人。
“你还活着吧？”她闭着眼，声音轻得像风吹纸片。
“要死也是你先死。”姜云扯了下嘴角，“我答应过你妹妹要带你回家。”
“我没有妹妹。”她嘟囔了一句，又小声补了句，“但我信你。”
姜云低头看了眼胸前的青玉吊坠，光已经没了，只剩一点点余温。他知道这东西不能再用了，至少短时间内不行。刚才那一击不只是消耗灵力，更像是抽走了身体里的力气，现在连抬手都觉得费劲。
他抬头望向山谷深处。雾还是很浓，但前方隐约露出一条小路，沿着山势蜿蜒而上，消失在灰白之中。路面很窄，铺着碎石，边上立着几根断裂的石柱，上面刻着残缺的符文。
其中一个，和他吊坠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走那边。”他指着小路，“我们过去。”
白璃睁开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你怎么知道那不是陷阱？”
“因为没人会在陷阱门口刻认亲的符。”姜云笑了笑，“这纹路……像是在等谁回来。”
白璃没说话，慢慢坐直身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碎片。边缘很锋利，背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和石柱上的符文有点像。
“这是我娘留下的。”她说，“我一直带着，不知道为什么。”
姜云接过铜镜，对着空中晃了一下——虽然天上根本没有太阳。
一道微弱的反光掠过岩壁，照在最近的那根石柱上。奇怪的是，符文竟然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唤醒了什么。
“这不是巧合。”姜云把铜镜还给她，“这条路，认的是你。”
白璃握紧碎片，指节都有些发白。“所以你是说，我们必须走？”
“不是必须。”姜云站起来，扶住她的手臂，“是只有走这条路，我们才能活到明天。”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段干瘪的草根，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苦涩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些。“而且我饿了。听说山顶有棵老桃树，结的果子甜得能把人齁死。”
“你瞎编的吧？”
“说不定是真的。”他咧嘴一笑，“反正总比在这儿等妖兽啃脚趾强。”
白璃终于笑了，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脚步有点虚，但没再摔倒。
两人一步一步朝小路走去。地面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每隔三下就一次，像是某种机关在运转。姜云没提这事，因为他发现，每次震动传来时，白璃手里的铜镜碎片都会微微发烫。
走到第一根石柱前，姜云停下。他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符文，指尖突然一刺，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符文中间有个凹槽，形状正好和青玉吊坠吻合。
“要试试吗？”白璃问。
“不。”姜云收回手，“现在不是揭开秘密的时候。我们得先活着走出去。”
他拉着她踏上小路。碎石在脚下滚动，发出细微的声响。雾气在两边缓缓流动，像是有生命般避开他们。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身后再也没有动静。
“你觉得……它们真的放弃了吗？”白璃忽然问。
姜云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地面上——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缝，宽不过指甲盖，却笔直地延伸进雾中。边缘光滑，不像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准切开的。
他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轻轻丢了进去。
石子落下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白璃也看到了。“这下面……有多深？”
“不知道。”姜云盯着那道缝，“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这条路……没有这么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