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手指死死扣在那枚落叶形状的凸钮上，指节发白，像是要把自己牢牢钉进石头里。蓝光吞没他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声撕裂声——不是来自岩壁，而是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好像有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光芒退去后，阵法只闪了一下就熄灭了。邪祟的爪子停在他喉咙前半寸的地方，黑雾般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也被刚才那道光吓到了。
可它们很快又扑了过来。
姜云咬牙翻滚躲开，肩膀上的伤口猛地裂开，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到指尖。他一手撑地，掌心碰到一块碎石，立刻抓起来，狠狠砸向最近的一只邪祟。石头穿过它的脑袋，竟然发出“当”的一声，像打在铁上一样。
“还没完呢。”他喘着气说，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青玉吊坠，狠狠拍进地面的裂缝里。
淡淡的绿光从玉里渗出来，虽然很弱，却格外清晰。那些他之前埋下的藤种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纷纷破土而出。一根、两根……几十根嫩芽瞬间长成尖锐的藤蔓，像利矛一样刺穿扑来的邪祟，把它们死死钉在岩壁上。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臭味。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划过半空。
白璃站在石台边缘，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扬起，指尖燃起一团赤红的火焰。她手腕一抖，火焰化作一道弯月般的火刃飞旋而出，正中被藤蔓缠住的敌人。“轰”地一声巨响，黑影炸成灰烬，热浪冲得姜云踉跄后退。
“你醒得可真及时。”他咧嘴一笑，可嘴角却溢出血丝。
“少贫。”白璃声音沙哑，“阵还能启动吗？”
姜云摇头：“晶石快碎了，血也没用了。”
话音刚落，头顶的岩缝传来窸窣声。几只邪祟正顺着裂缝往下爬，动作快得像蜘蛛。姜云猛地抽起一根藤蔓，甩手缠住上方的石柱，借力跃起，一脚踹向最先探出头的黑影。那东西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摔下去砸翻了三只同伴，“哗啦”一声全掉进了通道深处。
“封住上面！”白璃喊。
姜云点头，双手按地，拼尽最后一点灵力。新生的藤蔓迅速生长，交织成网，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头顶的裂缝。最后一根藤刚合拢，一只利爪正好卡在缝隙间，挣扎了几下，最终化作黑烟消散。
可正面的邪祟却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地压上来。藤网承受不住，一根接一根断裂。姜云左臂已经抬不起来，只能靠右手支撑身体。他咬紧牙关，站直了身子，把青玉紧紧攥在手心。
“还能撑多久？”白璃问。
“看你还能烧几次。”
她没说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眉心那颗朱砂痣几乎看不见了，像是快要熄灭的灯火。她咬破舌尖，血腥味涌上喉咙，脑子反而清醒了些。掌心再次燃起火焰，比刚才更亮，还带着一丝暗金色。
“别拼命。”姜云低吼。
“我没拼命。”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我只是不想看着你死在我前面。”
说完，她猛地将手按向地面。炽热的火浪如扇形爆发，七步之内所有邪祟瞬间焚毁。岩石被烧得通红，空气都扭曲了，连远处的黑影也迟疑着不敢上前。
但她也跪倒了。
姜云冲过去扶住她，发现她的手指焦黑，袖口也被烧出了几个洞。“值得吗？”
“你说呢？”她靠在他肩上，轻轻笑了下，“上次我昏过去，你还抱着我跳崖。这次换我替你豁出一条路。”
他没回应，只是慢慢把她扶到石台边，让她靠着晶石休息。幽幽蓝光照在她脸上，苍白得让人心疼。
突然，通道前方传来异响。三只残存的邪祟缓缓靠近，彼此融合在一起，黑雾翻滚，竟凝聚成一个比人还高的巨大黑影。它没有脸，只有嘴里不断涌动的浓雾，所过之处，藤蔓迅速枯萎、腐烂。
“想毁阵？”姜云冷笑一声，拖着受伤的腿挡在晶石前。
巨影抬起手臂，黑雾凝成一把巨大的刀刃，朝他劈头斩下！
姜云双掌猛拍地面，将体内最后一丝木系灵力注入青玉。地底根系疯狂逆向生长，瞬间缠住巨影双腿，硬生生让它顿了一瞬。
就是现在！
白璃挣扎着起身，摘下头上的玉冠，用力掷向晶石。“叮”的一声脆响，火花溅起，点燃了她先前留在地上的符印残炎。火蛇腾空而起，直扑巨影头部。
黑雾剧烈翻腾，巨影发出无声嘶吼，身体开始崩解。最后一刻，它伸出去的手离晶石只差一寸。
灰烬飘落时，姜云才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进泥土，仿佛想从地下拽出什么希望。青玉静静躺在裂缝中，光芒黯淡，表面多了一道新的裂痕。
白璃趴在石台一角，一只手微微颤抖着伸向他。
他想抬手握住，却发现右臂完全使不上力。只能一点点往前挪，指甲抠进石缝，蹭出细小的血痕。
通道安静了下来。
没有风，没有回声，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只有传送阵边缘，那点微弱的蓝光还在一闪、又一闪，像一颗不肯停止跳动的心脏。
终于，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指。
冰凉。
他用力捏了捏，她没反应。但就在那一瞬，她眉心的朱砂痣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别睡。”他哑着嗓子说，“阵还没走完。”
她眼皮颤了颤，像是想睁眼，却又无力睁开。
姜云靠着石台坐直，背挺得笔直，好像只要稍微一松，就会彻底倒下。他盯着晶石，盯着那道裂痕，盯着自己滴落在上面的血。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晶石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
蓝光缓缓亮起，这一次，比之前更稳，更久。
他转头看向白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那只一直伸着的手，忽然五指收紧，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力气不大，却抓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