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手指轻轻捏着白璃的衣角，那一点点触感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线，可他就是舍不得松开。晶石的蓝光一闪一暗，照在他脸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动了动左臂，骨头像是碎成了渣，疼得眼前发黑。但他还是咬着牙，用还能使力的那只手撑住地面，一点一点把自己往上挪，直到后背靠上冰冷的石台。白璃的手还搭在他指尖，凉得不像活人的温度。
“你还醒着吗？”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没人回答。可他看见她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好像梦里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咬了下舌尖，嘴里顿时弥漫开一股血腥味，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瞬。低头一看，掌心里的青玉吊坠躺在裂缝中，裂痕比之前更深了，几乎要断成两半。可就在他盯着看的时候，那裂缝里竟渗出一丝极淡的绿光，细得像蜘蛛丝，却稳稳地连向晶石。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传送阵在等灵力——是这块青玉，在认回家的路。
他用左手慢慢把白璃往自己身边拉。她的头轻轻落在他肩上，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他抬起她的手，贴在青玉上，低声说：“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青玉微微一震，那缕绿光忽然亮了些。
通道尽头，一座刻满符纹的石台静静立着，蓝光从地底缓缓升起，一圈圈荡开，像水面泛起的涟漪。姜云记得这些纹路——和青玉背面的一模一样。只是以前它毫无生气，现在却随着青玉的共鸣，开始一点点流转起来。
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步朝石台挪去。每走一下，肋骨就像被刀割一样疼。身后通道深处，黑雾还在蠕动，几缕影子贴着岩壁滑行，像没死透的蛇。
离石台还有三步时，他停下了。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走得了吗？”
声音不大，却直接钻进脑子里，带着铁锈般的回音。姜云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来了。
血魂老祖站在通道拐角，血袍垂地，青铜面具在幽光下泛着冷色。他没靠近，也没动手，就像一尊不该存在的雕像。
“你主子封印我的时候，也说过我逃不出命运。”姜云喘了口气，终于把白璃扶到石台边，“结果呢？我不是活到现在了？”
血魂老祖低笑了一声，像风吹过枯井。“你以为这是逃？这是他画的圈。青帝走过的路，你一步都绕不开。”
姜云没理他，只把白璃的手按进阵法边缘的凹槽里。她的手指僵硬，但眉心那点朱砂痣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听到了吗？”他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他说我们逃不掉。”
白璃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那……我们就偏要走给他看。”
他再次咬破舌尖，将最后一丝木系灵力压进掌心，顺着青玉送入阵心。绿光骤然扩散，与蓝光交织成网，符纹一寸寸亮起，仿佛沉睡千年的机关被唤醒。
血魂老祖站着不动。
可两侧岩壁开始龟裂，黑气如潮水般涌来，贴着地面爬向石台。
“这阵法，需要两个人的灵力同步。”姜云紧紧盯着白璃，“你得睁眼，得动手指，得和我一起走。”
她没有反应。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他小时候为护妹妹留下的。那天雨很大，泥地里全是脚印，妹妹缩在他背后哭，他拿着柴刀对着三头野狗，手都在抖。
“你说过，不想看我死在你前面。”他声音低了下来，“现在，换我带你走了。”
白璃的手指忽然蜷了一下。
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目光短暂清明，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姜云笑了，嘴角却溢出血来。
他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青玉狠狠按进阵心的凹槽。裂玉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叹息，随即爆发出最后一道绿芒，与蓝光彻底融合。
传送阵轰然启动！
光芒席卷四周，石台剧烈震动，地面裂缝迅速蔓延。姜云感觉到脚下传来塌陷的震动，但他没有松手，反而一把将白璃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血魂老祖终于出手。
他抬手，黑气凝成巨爪，直扑而来。可就在指尖即将碰到两人脚跟的瞬间，整条通道轰然崩塌，巨石砸落，尘烟冲天。
光芒吞没了他们。
姜云最后看到的，是白璃抬头看他的一刹那。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他没听见。
只记得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血魂老祖站在崩塌的入口，黑气在周身翻滚。他望着空荡的石台，面具下的嘴角缓缓扬起。
“去吧。”他低声说，“混沌的网，早已铺满人间。”
山谷外，晨雾未散。
一道蓝绿交织的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只闪了一瞬，便悄然熄灭。
荒草间，一块碎玉静静躺着，表面裂痕如蛛网，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一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枯枝上，歪头看了看，扑棱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