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右腿刚踩下去,整个人就猛地一沉,陷进了地上的裂缝里。剧痛像刀子一样从腿上传来,他差点松手摔下去。他死死咬住牙,用胳膊撑住旁边的岩壁,背上背着的白璃轻轻抖了一下,呼吸凉凉地喷在他脖子后面,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乱动,只能等着那阵疼过去。等稍微好一点了,才一点点把腿往外抽。包扎伤口的布条早就被血浸透了,黏在皮肉上,一扯就像撕掉一层肉。他闷哼了一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壁,冷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比刚才更烫,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把火。他低头一看,衣服下面有一点微光在闪,忽明忽暗,节奏和心跳完全不一样,反而……像是在回应什么。
前方的岩壁上,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出一道奇怪的符文,形状像是一条锁链缠住心脏,线条弯弯曲曲的,既不像字也不像画。可他认得——那和他青玉背面的纹路很像,只是更大、更清晰。
他喘了口气,伸手把背上的白璃往上托了托。“咱们换个方向。”他低声说,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那边……好像有东西在等我们。”
他贴着岩壁慢慢走,小心避开地上冒出来的黑雾。那些雾碰到鞋底会“滋”地冒烟,但他发现只要带着青玉碎片靠近,雾气就会自动退开一段距离。于是他干脆把绑着碎片的布条解下来,挂在左手手腕上,像提着一盏小灯,照亮前路。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重,每吸一口气都觉得肺里闷闷的,像塞了湿棉花。白璃的身体越来越冷,搭在他肩头的手指已经冰得不像活人。他把她裹紧了些,外衣早就撕得差不多了,只剩一只空荡荡的袖子晃来晃去。
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左边塌了大半,碎石头堆得老高,根本过不去;右边地面裂开几道缝,黑雾不断从底下涌出来,看着就吓人;中间那条路倒是平整干燥,岩壁上刻着完整的符文,尽头还透出一点暗红色的光。
他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中间的地面,泥土硬邦邦的,没什么异常。又拔了根细藤插进土里试探,藤尖微微颤动——下面确实是空的,但没有触发机关的迹象。
“走这边。”他对自己说。
他拆下最后一截布条,轻轻塞进白璃的鼻孔。她身体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像是梦里被人掐住了脖子。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厚重得不像人力能推开的样子。门中央有个凹槽,形状正好和青玉碎片吻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碎片放了进去。
符文瞬间亮起,红光顺着纹路蔓延开来。石门缓缓升起,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是很久没人动过的老木门。门后扑来一股热风,夹杂着铁锈和腐烂的味道,让人作呕。
洞穴大得望不到顶,四周岩壁嵌着发光的矿石,映出中央高台的模样。几十具尸体倒挂在空中,手脚被铜钩穿透,头朝下垂着。他们的血顺着铜管流进祭坛,汇成一圈幽绿色的火焰。
姜云整个人僵住了。
那火焰烧得很安静,没有声音,也不跳动。可它周围的空气却在扭曲,像夏日阳光下的柏油路。而祭坛上的纹路,竟然和青玉背面的一模一样。
他想往后退,想找地方躲起来。背上的白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嘴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别……过去……”
他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扶住她。“我不去,我不去。”他低声安慰,“咱先躲起来,没事的。”
他在角落找到一处凹进去的岩壁,勉强够两个人藏身。把白璃放进去的时候,她眉心那颗朱砂痣忽然闪了一下金光,转瞬即逝。他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他趴在地上,一点点蹭到洞口边缘往外看。
祭坛前站着一个人,穿着血红色的长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嘴里低声念着什么。声音太低听不清,但每吐一个字,高台上的绿焰就跳动一下。
突然,一声可怕的吼叫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巨兽在挣扎。整个洞穴都在震动,头顶的矿石噼里啪啦往下掉。倒挂着的尸体晃来晃去,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高台上,绿焰猛地蹿高,一团黑影从火中浮现出来——先是轮廓,接着是细节:一颗巨大的头颅,长着犄角,眼窝里燃烧着猩红的火焰。
姜云的手指死死抠进地面,指甲劈裂了都不知道。他想往后缩,可身体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那颗头颅缓缓转动,视线扫过四周。虽然没有眼睛,但他清楚感觉到——它“看到”了自己。
这时,血魂老祖缓缓放下手,面具后的嘴角似乎扬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却抬起手,朝着姜云藏身的方向虚点了一下。
姜云心头一紧,猛地反应过来——
青玉碎片还在石门外!他们进来时门自动关上了,碎片被卡在缝隙里,正对着祭坛!
他屏住呼吸,悄悄爬回白璃身边。她闭着眼,眉头紧皱,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探她脉搏,却发现她手腕发烫,尤其是原来绑着碎片的地方——现在空了。
他抬头看向石门。
碎片不见了。
而祭坛上的绿焰,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着,仿佛在传递什么信号。
血魂老祖开始结印,十指翻飞如蝶。每一次变换手势,高台上的虚影就越发清晰。那颗头颅张开了嘴,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牙齿。
姜云把白璃往里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右腿早已麻木,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着挪动。他摸到一根枯藤,紧紧攥在手里当武器,明知没用也不肯放手。
就在这时,祭坛突然嗡鸣一声。
所有倒挂的尸体,同时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珠,齐刷刷转向姜云藏身的方向。
血魂老祖停了下来。
他站在高台边缘,背对着洞口,一动不动。可姜云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白璃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角,力气大得惊人。她嘴唇微动,艰难吐出两个字:“快……走……”
可他哪也去不了。
石门关死了,唯一的出口被祭坛挡住。他的灵力耗尽,连一根藤蔓都催不出来。青玉碎片失踪,胸口那团热流也越来越弱,像快要熄灭的炭火。
血魂老祖缓缓转过身。
面具依旧遮着脸,但姜云清楚看见,那双眼睛透过缝隙盯住了自己。没有杀意,也没有惊讶,反倒像是……看见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抬起手,指向姜云。
指尖滴下一滴血,落在祭坛的纹路上,瞬间消失不见。
绿焰猛然暴涨,将整个洞穴染成鬼魅般的红。白璃眉心的朱砂痣再次泛起金光,这次持续得更久,几乎连成一片。
血魂老祖笑了。
他没说话,就那么站着,像一座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的雕像。
姜云握紧手中的枯藤,指节发白。
他知道,逃不掉了。
但他不能让白璃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