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的手指刚触到地面，泥土便裂开一道细缝，枯藤钻出半寸便戛然而止。他喉咙发紧，灵力像被抽干的井，只剩一丝颤动在经脉里打转。白璃靠在他肩后，呼吸短促，指尖冰凉。
十名影煞已呈半月围拢，刀锋映着天光，寒气逼人。首领左脸烧伤泛红，手中骨刀斜指地面：“这次，你们连灰都别想留下。”
话音落，七道刀光齐斩而下。
姜云双掌猛拍地表，可掌心刚贴上泥石，只觉膻中穴一滞，灵流断绝。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头，却再也召不出一根藤蔓。
刀风临身刹那，怀中青玉骤然发烫，热得几乎灼穿衣料。一股浩荡气息自玉中涌出，顺任脉直冲百会。他眼前一黑，又猛地亮起，瞳孔泛出淡绿微光。
耳边响起低语，古老得不像人声——
“……木华归源，万灵听令……”
轰！
一道碧绿光柱自他天灵冲天而起，震得崖边碎石纷纷滚落。方圆十丈内草木疯长，老树扭曲如龙，根须破土成网，藤蔓如巨蟒腾空，瞬间缠住所有刺客手腕脚踝，狠狠一拽！
三人被甩向岩壁，撞得口吐鲜血；两人被卷上半空，甩入密林深处；首领怒吼挥刀，刚斩断一根藤条，又被另一条抽中胸口，整个人倒飞而出，砸断两棵小树才停下。
大地震颤，树木自发移位，围成一圈粗壮屏障，将姜云与白璃护在中央。空气中浮起细碎绿芒，像是春夜萤火，缓缓流转。
白璃跌坐在地，仰头望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眉心朱砂痣由暗转亮，泛出淡淡金纹。她伸手去探姜云鼻息，却被一股无形灵压掀得后仰。
姜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七窍渗出血丝。他张了张嘴，似还想说话，可身体已不受控制，颤抖着向前倾倒。
白璃扑上前扶住他肩膀，用力将他扳回靠在岩缝凹处。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右手仍死死攥着青玉吊坠，指节发白。
她迅速撕下衣角，绑住他右臂崩裂的伤口。血浸透布条的速度太快，她干脆咬破手指，在他腕间画了一道止血符。灵光闪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血脉奔流。
远处树冠微动，一片枯叶飘落枝头。一名黑衣人蹲踞高处，手中玉符正缓缓收光。他盯着姜云方向看了片刻，转身跃入林中，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
白璃察觉异样，猛地抬头望向那片树影。风停了，林间寂静得反常。她指尖轻抚姜云眉心，低声问：“刚才那股力量……是你自己吗？”
没有回应。
她低头看他胸前的青玉，原本温润的玉面此刻布满蛛网般裂痕，中心一点幽光忽明忽暗，像快熄的灯芯。
“你明明连藤蔓都召不稳，怎么突然能掀起那么大动静？”她喃喃，“而且……那句咒语，我娘以前念过类似的。”
她忽然想起昨夜地脉偏移时，掌心那一缕黑气。如今它虽散去，但她记得那种阴冷黏腻的感觉——和此刻空气中残留的灵压截然不同。
一个来自深渊，一个源自苍穹。
她脱下外袍盖在姜云身上，盘膝坐下，左手按膝，右手虚悬于他心口上方，缓慢输送一丝暖流。她不敢多用灵力，怕引来更多窥视者。
姜云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脉搏依旧微弱。她看着他脸上未干的血痕，忽然伸手抹了一把，指尖沾上温热血迹。
“你说你要护我到不想跑为止。”她声音很轻，“现在倒好，轮到我守着你了。”
她抬头望了眼悬崖边缘，那里还留着一道深痕，是藤蔓暴起时撕裂岩层所致。几株嫩芽正从裂缝中钻出，绿得扎眼。
“等你醒来，得教我怎么让草长得这么快。”她笑了笑，“省得下次还得拿自己当诱饵。”
话音未落，她眉头忽地一皱。
岩壁阴影里，有一小片苔藓正在蠕动。不是风吹，也不是光影变化，而是真的在缓慢爬行，像某种活物苏醒。
她屏住呼吸，缓缓起身，脚步轻移过去。蹲下身细看，那片青苔表面浮着极淡的一层灰雾，正顺着石缝往深处蔓延。
她指尖凝聚灵力，轻轻一点。
嗤——
雾气遇灵即散，发出轻微焦糊味。与此同时，整片苔藓瞬间枯黄，化作粉末簌簌掉落。
“追踪咒？”她眯起眼，“还是……寄生灵？”
她回头看了眼昏睡的姜云，快步走回他身边，将他往岩缝更深处挪了半尺。然后从袖中摸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指尖，在纸上画了个闭合阵纹。
符纸贴地，灵光一闪即隐。
做完这些，她重新坐下，手搭在膝盖上的姿势没变，可掌心已藏了三枚微型符钉，随时可弹射而出。
风又起了，吹动她散落的发丝。她抬头看向天空，云层厚重，遮住了日头，林间光线越发昏沉。
姜云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她立刻侧身靠近，低声问：“醒了？”
他没睁眼，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模糊音节：“……青……玉……”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在你怀里，没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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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安心了些，眉头松开，呼吸更深了些。
她刚想松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崖底飘上来一缕灰烟，笔直升起，直扑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立刻抬手，掌心灵力蓄势待发。
那烟在距岩台三丈处停住，仿佛撞上无形屏障，缓缓散开，露出其中裹着的一粒黑沙。
沙粒悬浮空中，微微旋转。
她盯着它，一动不动。
三息之后，黑沙“啪”地炸开，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肩头微松。
可就在这时，姜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她衣襟上。她急忙扶住他，发现他掌心的青玉裂纹更深了，边缘竟渗出丝丝绿液，顺着指缝滴落，渗入泥土。
泥土接触绿液的瞬间，冒出细小白芽，眨眼长到半尺高，又迅速枯萎。
她怔住。
这不像灵力复苏，倒像是……生命力在泄露。
她一把抓住他手腕，试图封住经脉，却发现他体内灵流逆冲，正疯狂冲击识海。
“撑住！”她喝了一声，双手按上他双肩，强行输入镇定灵波。
姜云的身体抖了一下，终于安静下来。
她喘了口气，额角沁出汗珠。
天色渐暗，林间虫鸣未起，静得诡异。她靠着岩壁，眼皮越来越重，却不敢合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咔”。
低头一看，姜云指甲盖边缘裂开一道细缝，一滴翠绿色的血正缓缓渗出，落在她手背上，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