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把青玉往怀里按了按，那股温热还在，像揣了块晒暖的石头。他没说话，只朝白璃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从暗格爬出，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一只打盹的猫。
天刚亮透，客栈外已有试炼弟子三三两两集合。姜云扫了一眼人群，发现没人靠近他们，连昨儿还借火点烟袋的老头都绕道走了。白璃低声道：“瞧见没？不是怕我们，是怕沾上我们。”
她话音未落，袖口一抖，一片干枯的草叶飘落在地，瞬间化作灰末。姜云蹲下身，指尖捻了捻残烬，眉头一挑。“血符灰？这玩意儿昨夜才烧过一次。”
“说明他们清场重布。”白璃抬头看向山道入口，“而且比我们预想的快。”
通往试炼林的小路被人踩得松软，脚印杂乱却刻意避开湿泥，显然是为了留下痕迹引人入套。姜云蹲在路边，手掌贴地，灵力顺藤蔓探入土层。片刻后他收回手：“底下没咒印，但灵气流向偏了——有人用阵法扰动地脉。”
“那就别走正道。”白璃转身便往溪边走，“水能洗息，木能藏形，正好合你我路数。”
溪水浅而急，踩上去冰凉刺骨。姜云走在前头，每踏一步都试探着地面的稳固程度。白璃跟在后，看似随意摆手，实则袖中符纸已叠成三层，随时可弹出。
林子渐密，树冠遮天，光线碎成斑点洒在肩头。姜云忽然抬手止步，耳尖微动。“有风不对劲。”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
七支黑羽箭自树梢激射而来，呈扇面扑向二人。箭头泛蓝，毒光森然。姜云双手疾掐，脚下泥土翻涌，三道粗藤破土而起，交错成墙。箭矢撞上藤蔓，“噗噗”几声尽数被挡。
可还有两支绕至侧翼，直取白璃咽喉！
姜云猛吸一口气，强行催动青玉。灵力自膻中穴艰难冲出，灌入藤蔓末端。鞭状藤条横甩而出，“啪啪”两响，将毒箭击落。可因灵流滞涩，出手慢了半拍，一支箭擦过白璃衣领，划开一道细痕。
布料裂开时，她顺势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老树根上，手撑地面，喘得像真受了伤。
“咳……不好，动不了了！”她声音发颤，眉心朱砂痣微微发暗。
影丛晃动，五名黑袍人跃出，刀刃寒光凛冽。其中一人手持骨片罗盘，正对白璃方位缓缓旋转。其余四人迅速散开，三人扑向白璃，仅留两人牵制姜云。
“目标重伤，速战速决！”首领低喝，左脸烧伤在阴影下扭曲如蛇。
姜云立刻做出焦急模样，操控藤蔓猛攻左侧刺客，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可他每退一步，都悄然调整位置，将敌人一步步往白璃身后区域引。
白璃仍坐在地上，手指却已悄然按进泥土。一枚薄如蝉翼的符纸无声嵌入，纹路如蛛网扩散，瞬间隐没不见。
虚引阵——成。
当三名刺客踏入阵心刹那，白璃猛然睁眼，指尖轻弹。
轰！
一股庞大灵波自地面炸开，仿若金丹修士全力释放威压！林间飞鸟惊散，树叶簌簌震落。影煞首领脸色剧变，手中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
“撤！有埋伏——”
晚了。
地面猛然窜出数十根带刺藤条，如毒蛇般缠住三人脚踝，狠狠一拽，将其拖倒在地。藤刺扎入皮肉，血珠顺着茎秆滑落。
“是你！”首领怒吼，举刀欲斩藤蔓。
姜云哪肯给他机会，双掌再拍地面，更多藤蔓暴起，如巨手横扫，逼得剩下两名刺客连连后跳。他趁势跃至白璃身旁，伸手将她拉起。
“装得挺像。”他低声说。
“那是。”她拍拍屁股上的土，嘴角一扬，“我小时候装病逃课，太傅都没拆穿。”
“下次别划自己脖子。”
“我没划。”她瞪他一眼，“是那箭太快，我躲得不够帅。”
两人背靠一块突起的岩壁，暂时稳住阵脚。可林间杀机未散，影丛深处人影晃动，似有援兵逼近。风从断崖下方呼啸而上，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姜云喘了口气，右臂突然传来一阵抽痛。低头一看，旧伤裂开，血丝渗出，染红了袖口。他咬牙忍住，不动声色将手臂藏到背后。
白璃察觉异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悄悄将一张符纸塞进他掌心。
“第二张底牌。”她低语，“别浪费。”
“你还有几张？”
“够用就行。”她眯眼盯着前方，“他们要冲了。”
果然，残余四名影煞重新列阵，刀锋指向二人。首领虽被困，仍嘶吼下令：“杀了穿黄袍的！她才是主阵者！”
话音未落，四人齐动，弯刀划出弧光，链刃如毒蛇吐信。姜云双手掐诀，藤蔓再度暴起迎敌，可灵力运行至膻中穴时又是一滞，动作迟缓一瞬。
一刀擦肩而过，削断他束发的草绳。
头发散下，遮住半边脸。他抬手拨开，视线却未离开敌人。
白璃站在他身后半步，指尖夹着最后一张符，呼吸平稳。她忽然轻笑一声：“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并肩作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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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姜云盯着逼近的刀光，“但下次别拿自己当饵。”
“那你得快点长大。”她声音很轻，“不然护不住我。”
话音落，敌人已至身前三丈。
姜云深吸一口气，双掌猛拍地面。藤蔓如潮水般涌出，与刀光绞杀在一起。白璃同时弹出符纸，灵光一闪，虚引阵残余之力再次震荡。
一名刺客脚步错乱，被藤蔓卷住手腕，刀脱手飞出。
可就在此时，林外风声骤紧，更多黑影自高处跃下，落地无声。
人数，翻倍。
姜云瞳孔一缩，右臂伤口崩裂，血顺着手腕滴落。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
白璃靠得更近了些，背脊贴着他，体温透过衣料传来。
“还能撑多久？”她问。
“到你不想跑为止。”他说。
她笑了下，指尖再度蓄力。
刀光映着林隙微光，照在她眉心一点朱砂上，红得像要滴下来。
风更大了，吹得岩台边缘的碎石滚落悬崖，久久听不到回响。
姜云的藤蔓开始发颤，灵力如细流将尽。
白璃的手指终于弹出——
符纸离手刹那，林中忽有一声哨响。
尖锐，短促，不属于任何门派传讯方式。
所有影煞动作一滞，随即迅速后撤，如潮水退去。转眼间，林间只剩残叶飘落，和地上未熄的毒箭幽光。
姜云没追，他知道这是陷阱中的陷阱。
白璃也没动，只盯着那枚坠入崖底的符纸，眼神微凝。
“不是撤退令。”她喃喃，“是……召回。”
姜云抹了把脸：“谁在召？”
她没答，只抬起手，指尖一缕极淡的黑气正从方才按地的位置缓缓升起，如烟蛇游走。
她猛地攥紧拳头。
黑气断了。